题记:命运如同山涧迷雾,看似遮蔽前路,却总有一缕微光指引方向;当我们以为在算计因果时,或许自己早已成为因果棋盘上的一枚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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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山的雾气粘稠得化不开。苏玉婵对着一面边缘已有些模糊的铜镜,慢腾腾地梳着头发。犀角梳滑过依旧乌黑浓密的长发,镜中人眉眼依稀留存着过往的秾丽,只是眼尾处,几道细纹如同被岁月用最刻薄的笔法偷偷划下,再厚重的脂粉也难以完全填平。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她低声咀嚼着这不知从哪本杂书上看来的句子,指尖划过冰凉的镜面,留下一道短暂的水痕。几年前她与那个野心勃勃却没什么脑子的芒部土司栊翠联手,布下恶毒的魇胜巫蛊之局,目标直指那个降生才数月、在她看来简直是行走的“十全大补丸”的婴孩——周廷玉。那精纯浓郁的相柳本源气息,隔着老远都让她血脉悸动,若能抽取吸纳,莫说容颜永驻,便是道行修为也能一步登天。
然而美梦碎得稀里哗啦。先是水西那个该死的老毕摩,用彝族古老的“解阴坛”仪式,硬生生搅乱了她部分咒力根基。紧接着,周家的报复如同淬了冰的钢刀,又快又狠。周必贤亲自挂帅,以“巫蛊谋害勋贵子嗣”这等任何朝廷都无法容忍的罪名,用雷霆般剿灭芒部,阵斩栊翠;随即大军压境乌撒,逼得安瓒父子众叛亲离,最终身首异处;最后,兵锋直指她的老巢黑蛊峪。
那一战的惨烈,至今想起,仍让她骨髓里都透出寒意。周家联军用火攻克制她驯养的毒物,以严整军阵冲击她那些被蛊惑的狂热信徒,更有关键时刻,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精准地要了她倚为臂助的鬼师的命。最终,她只能凭借《璇玑谱》上记载的一道玄妙遁术,制造出漫天黑雾,带着女儿苏妙清和少数几个核心骨干,如同被沸水浇了窝的蚂蚁,仓皇逃窜,一路隐匿行藏,如同阴沟里的老鼠般躲回了这真武山老巢。
“周必贤…周家…” 失败的耻辱,老巢被端的仇恨,还有对那近在咫尺却未能得手的相柳本源的觊觎,像几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几年的舔舐伤口,几年的猥琐发育,凭借《璇玑谱》上的诡异术法和操控人心的手段,无为教在她手中,再次如同潮湿墙角下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重新成为了西南地区一支不容小觑的地下势力。信众越来越多,隐藏在各地的暗桩也重新活跃起来。
但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周家,依然是那个她无法正面撼动的庞然大物。周家在西南的根基太深了,与水西、永宁等大土司联姻结盟,自身拥有精锐的“七星卫”,更掌控着庞大的商业网络和情报系统,说他们富可敌国或许夸张,但在这黔地,绝对是跺跺脚山峦都要抖三抖的存在。周家会不知道无为教的老巢在真武山?苏玉婵不信。以周家的能耐,查到真武山并非难事。
那为何周家迟迟没有再次发兵,来个犁庭扫穴?
苏玉婵嘴角勾起一丝混合着庆幸与怨毒的弧度。原因嘛,她大概能猜到几分。一来,真武山地处川黔交界,地形复杂得像一团乱麻,周家若要跨境用兵,需得奏请朝廷,程序繁琐,动静太大,容易横生枝节。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自己那个死鬼师父兼前道侣张中!他偏偏选在真武山落脚,无形中,就像给这山头罩上了一层无形的护盾。“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位半仙似的‘故人’?” 周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给这位与刘伯温渊源极深、道法高深的铁冠道人几分薄面,不想逼得太紧,让他难做。她其实并不知道,周家曾经几乎绝嗣,是张中协助刘伯温布下“引龙归墟炼魔大阵”、间接促成周廷玉降生。他是周家的恩人。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你最忌惮的人,可能反而在无意中成了你的保护伞,尽管这保护伞破得四处漏风,还随时可能砸下来。”
然而,张中终究还是走了。在某个雾气弥漫的清晨,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真武山。压在心头的最后一座大山移开,苏玉婵感到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自由”。束缚没了,她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机会就像山里的野兔子,不会总在你眼前蹦跶,得自己挖坑、下套,有时候还得耐心等。” 苏玉婵觉得自己已经等得够久,坑也挖得差不多了。
恰在此时,她安插在外的眼线传回消息:周家那个身负相柳本源的小崽子周廷玉,年仅八岁,竟连夺卫试、府试案首,名动黔西北,现已离开毕节卫,前往乌撒府威宁城参加院试!
一个压抑了数年的念头,如同浇了滚油的野火,“腾”地一下在她心中燃起,烧得她眼睛都红了——抓住他!趁他离巢,身边护卫力量相对薄弱,抓住他!只要能得到他,抽出他体内那精纯的相柳本源,她苏玉婵就能脱胎换骨,什么周家,什么朝廷,都将不再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到时候,“今日你对我爱答不理,明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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