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时间是一条奔涌的河流,将爱恨情仇碾作尘泥,却又在某个转弯处,让记忆的碎片如星火般重燃。我们站在彼岸回望,才发现所谓的宿命,不过是灵魂在无尽轮回中,一次次试图读懂自己的执念。
————————————————————————
连续三个月的高强度考前辅导,让周廷玉感觉自己脑子里塞满了之乎者也、经义策论,仿佛连思考的缝隙都被程济先生严谨而渊博的知识填满了。这种填鸭式教育,比他前世备战高考时还要来得密集和纯粹,毕竟,程济这位“帝师”级别的教授,是真正的一对一精英辅导,想偷懒都没门。
“再对着这些故纸堆,我怕是要先程先生一步,‘知乎者也’得羽化登仙,直接魂归星枢殿找老祖宗们聊天去了。”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暗自吐槽。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混合着对广阔天地的渴望,在他心底滋生。并非厌倦学业,只是那被禁锢在青岩小院方寸之间的感觉,随着知识的积累,反而愈发强烈。
更重要的是,这辈子第一次来到了当年的筑城,今天的贵阳府,在苦读间隙,那些如同水底顽固气泡般不断浮现的前世的记忆碎片,越来越清晰。尤其是关于“筑城”的——那个他爱情萌发、理想燃烧,乃至生命戏剧性落幕的舞台。
那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人影总是在脑海里不断浮现,愈加清晰——妲己(那个如芍药般饱满贵气、名字特立独行的沪上女孩)、筱黛(那个身世坎坷、与他青梅竹马、在玉米秆垛里偷尝禁果的义妹)、闻见(那个精于算计、帮他打理文学社账目、见证了他与妲己恋情起落的长得八九分酷似今生姑父朱允炆的室友),还有那个总用镜片后锐利目光审视他的班主任刘老太、妲己母亲那冰冷如手术刀般的“你不配”……这些面孔,交织着青春的炽热、爱情的迷惘、现实的残酷与最终的毁灭,构成了一幅他既想远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窥探的画卷。
“是时候出去走走了,”他深吸一口带着墨香和初冬寒意的空气,下定了决心,“再闷下去,我怕相柳之血没躁动,我自己先要‘文气’淤积,走火入魔了。” 这自我调侃里,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怅惘。
向程济先生告假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老先生听完他“欲往贵阳府城一行,观风土人情,开阔眼界胸襟”的请求后,抚须沉吟片刻,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颔首。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闭门造车,终非良策。院试在即,出去散散心,涤荡心胸,亦是对所学知识的印证。然需谨记,‘行路’亦需有得,莫要走马观花,徒费光阴。早去早回,功课不可一日荒废。”
“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廷玉躬身行礼,态度恭谨。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印证?我这趟怕是去印证六百年的沧海桑田,顺便祭奠一下我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青春吧……不知道如今的‘筑城’,还认不认得我这个‘旧魂’。”
姑姑周必畅那里更是好说话。她正抱着咿呀学语、眉眼日益清秀开朗的文奎在院中晒太阳,冬日的暖阳给母子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听闻侄儿想出去逛逛贵阳府,脸上露出温和而真切的笑意:
“去吧去吧,整日闷在屋里读书,人都要读呆了。让墨璃和开阳好生跟着你。”她细心地替廷玉理了理微皱的衣襟,眼神里是纯粹的关爱,浑然不知侄儿心中那即将掀起的、波澜壮阔的“前世之旅”以及其下隐藏的惊涛骇浪。“路上小心,注意安全,莫要招惹是非。”
于是,在一个晨雾尚未完全散尽、青石板上覆着薄薄霜痕的清晨,周廷玉带着墨璃和武开阳,踏着清冷的足迹,走出了那处栖身三月有余、充满了书香与隐秘的农家小院。
他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杨朝栋亲自率领的二十名七星卫精锐,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早已悄然散开,暗中随行护卫。这是奢香夫人和刘瑜的死命令,纵使在相对安全的贵阳府地界,周家嫡长孙的安危也容不得半点闪失,哪怕他只是去进行一场看似寻常的“散心”。
眼前的青石板路向前延伸,清冷而坚实。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碌碌的声响,载着少年郎奔向那座在他记忆深处,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少爷,我们先去哪里?”武开阳骑着马靠近车窗,低声问道。他神情警惕,目光不时扫视着周围可能存在的风险。
廷玉收回思绪,略一沉吟,说了一个大概的方位。那是他根据前世记忆和此时贵阳府城布局推测出的,可能接近前世“筑城大学”及周边区域的地方。他没有明确的目标,更像是一种凭吊,一种寻找,寻找那些早已湮灭在时间洪流中的坐标。
马车在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上穿行。廷玉的心跳,随着距离的接近,莫名地加快了几分。终于,马车在一片相对开阔、但明显是城郊结合部的地带停了下来。这里有一些零星的农田,几处低矮的农舍,更多的还是荒地和杂树林。远处,贵阳府城的城墙轮廓清晰可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