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尚未在禄国公府的飞檐翘角上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宝庆公主朱秀英起身后,并未如往常般即刻梳妆,只披了件外裳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渐次苏醒的景致。昨日朱玉宁与夏雨柔联袂而来,虽未明言,但那句“商量大事”背后所蕴含的分量,她自是掂量得清楚。迁都、国用、西南、商利、还有小儿女们复杂的情愫与前程,这几条线交织在一起,需得有一双极稳的手,才能将其捋顺,织成锦绣,而非乱麻。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窗外的芭蕉叶上,一颗露珠正沿着叶脉缓缓滚动,最终不堪重负,坠入下方泥土,无声无息。恰在此时,蕊初悄步进来,低声禀报:“殿下,玉宁公主、夏小姐、沐郡主已在外间等候,世子爷也到了。”
宝庆公主收回目光,神色已恢复一贯的雍容平静:“请他们到西花厅吧,那里清静。再唤陈墨也过去候着。”
“是。”
西花厅比正厅略小,却更显雅致,临水而建,窗外是一池新荷,才露出尖尖角。宝庆公主到时,四人已按序坐着。周廷玉起身迎候,夏雨柔和沐春也立刻站起,朱玉宁则笑着唤了声“姑姑”,姿态亲昵却也不失礼数。
宝庆公主在主位坐下,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都坐吧。这些日子玩得可还尽兴?黔地山水虽比不得金陵秀媚,却也自有其雄奇之处。”她并不急于切入正题,仿佛真只是一次寻常的家常聚会。
朱玉宁最是机灵,接过话头,笑语嫣然:“姑姑说的是呢,这一路看去,真是开了眼界。尤其是看到各色物产丰饶,百姓们却因山高路远,难以变现,侄女看着都觉可惜。”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预设的轨道。
夏雨柔适时轻声补充:“郡主心系民生,令人敬佩。黔地确有许多宝藏,如生漆、桐油、药材、木材、芒硝,乃至乌蒙良马,都是中原紧俏之物。若能有一条稳妥渠道输出,于民于国,皆是善政。”
沐春听得点头,她对此感受更深:“是啊,我们云南好多好东西,也是困在山里。马帮走货,风险大,损耗也多,要是能像…像朝廷漕运那样,有固定的稳妥路子就好了。”她将商路比作漕运,虽不准确,却直白地表达了期望。
周廷玉此时才开口,语气沉稳:“郡主与沐春所见,正是关键所在。畅通物流,实乃开发西南、安抚边民之要旨。只是此事牵涉甚广,非一家一户所能为。”
宝庆公主微微颔首,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绕圈子:“你们昨日所言的‘大事’,便是与此有关吧?玉宁,你且细细说说。”
朱玉宁精神一振,坐直了些许,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认真:“回姑姑,正是。侄女与雨柔妹妹一路商议,觉得若能仿效当年成都‘通衢市集’旧例,但规模更大,整合黔、滇、川乃至湖广特产,依托朝廷驿道,组建一支强大的商队,北运分销,同时将中原的盐铁布帛等物运入,岂非是一举多得的美事?既能盘活地方,惠泽百姓,又能佐助国用,响应陛下迁都开源之策。”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夏雨柔。
夏雨柔会意,从袖中取出那几页精心准备的章程,起身呈给宝庆公主:“这是侄女草拟的一份粗略章程,请殿下过目。其中涉及股本构成、运营规划、利润分红等初步设想。”
宝庆公主接过,并未立刻翻看,只是放在手边案几上,目光却看向朱玉宁:“想法是好的。只是这股本、分红,如何计算?谁出钱,谁出力,这利,又该如何分,才显得公平稳妥,不伤和气?”她这个问题,直指核心,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
厅内气氛悄然一凝。窗外的鸟鸣似乎也低了下去。
朱玉宁早有准备,但她并不自己回答,反而笑吟吟地看向周廷玉:“廷玉,姑姑问话了,你这新科状元,最是精通筹算,不如你来算算这笔账?”
这一下,便将周廷玉推到了台前。夏雨柔不禁微微捏紧了袖口,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沐春也睁大了眼睛,等着听周廷玉怎么说。
周廷玉神色不变,起身向宝庆公主微微一揖,从容开口:“母亲(兼祧)垂询,孩儿便直言浅见。商社之利,首在‘畅通’二字。无畅通,一切皆是空谈。而欲求畅通,非有权势保驾护航不可。
朱玉宁眼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廷玉,等他继续。
周廷玉不疾不徐,继续道:“其次,便是‘资源’。殿下和雨柔目前在经营的商业,作价六十八万两,其中还有我之前出资的八万两。因此这次若是要把此事做大,咱们得追加投入,前几日雨柔和我大致算了一下,加上殿下和雨柔得商社里的资财,尚需再投入白银一百三十万两。起初的本钱要到二百万两方可成事”
夏雨柔看着周廷玉,目光里除了柔情又增加些许钦佩,那日她只是随便和廷玉说了一下,没想到他不但记住了这些数据,还分析的如此精细。只听廷玉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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