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那扇破旧的木门,像一张合上的嘴,将所有的声音和表情都吞了进去。
过了足足三息,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商人最先反应过来,他那张因养尊处优而显得白净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指着那扇门,气得浑身肥肉乱颤,“陈大师,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竟敢……竟敢把我们关在门外?”
“何止是关在门外!”另一个瘦高个的商人接话,声音尖利,“他把这凶宅租下来了!他难道不知道这地方会吃人吗?无知!愚蠢!真是无知者无畏!”
“陈大师,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直接把这门踹开,把他揪出来,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有人开始煽风点火,看向陈玄,等待他发号施令。
陈玄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门,脸上的怒意早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阴郁和困惑。
那小子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省得有些不长眼的‘大师’,把外头吹牛皮的味儿带进咱们的新家……”
狂妄,轻浮,像个市井泼皮。
可就是这样一个泼皮,却一眼看穿了他修炼《赤阳功》导致的肝火虚旺、肾水亏空的隐疾。这不是风水相术,这是医道望气,而且是造诣极高的那种。
他怎么会知道?
陈玄的心乱了。他成名数十载,靠的就是一手洞察先机的本事和营造出的高深莫测。可今天,在这个愣头青面前,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秘密都被人看了个通透。
“大师?”胖商人见他迟迟不语,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声。
陈玄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一众焦急的富商,心中那股被羞辱的火气已经被一种更深的忌惮所取代。踹门?把那小子揪出来?然后呢?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被他用粗鄙的言语把自己那点老底揭个底朝天吗?
他不能冒这个险。
“罢了。”陈玄将乌木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一声闷响,也震醒了周围叫嚣的人群。他重新摆出那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沧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良药不医求死的人。此子既然自寻死路,我等又何必强求?”
他转身,看向巷口,仿佛已经对院内之事失去了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与劫难,这‘阳煞困龙’局,或许就是他的劫。我等若是强行介入,反倒沾染了因果。”
几个富商面面相觑,虽然心有不甘,但见陈玄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言。毕竟,他们是来求陈大师办事的,不是来跟一个疯子置气的。
“那……大师,这局,咱们还破吗?”胖商人小心翼翼地问。
“破,自然要破。”陈玄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这等凶煞之地,岂是说破就破的?需天时、地利、人和。今日‘人和’已失,被这无知小儿搅了局,强行为之,恐有变数。”
他抚了抚自己的长须,语气恢复了平静与傲然:“无妨。就让他在这院里住上几天。不出三日,阳煞攻心,他便知道厉害了。到时候,莫说我们,便是他自己哭着喊着爬出来,都未必有那个力气。”
“到那时,我们再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说完,他不再看那扇门一眼,转身便向巷外走去,口中还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痴儿,痴儿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灰头土脸地走了。巷子里,重又恢复了那令人心悸的死寂。
……
“砰!”
木门“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那张挂在李闲脸上的、吊儿郎当的笑容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垮了下来。
他猛地用后背撞在门板上,额头抵着粗糙的木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识海中因强行解析信息而残留的刺痛,被院中扑面而来的阳煞之气骤然点燃,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搅动他的神魂。
然而,这剧痛只让他脸色白了一瞬,下一刻,他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开一个远比刚才更加真实、也更加疯狂的弧度,低声自语:“爽……就是这个劲儿!”
“公子……我……我有点喘不上气……”方文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压抑的痛苦。
李闲转头看去,只见方文山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眼白中竟已浮现出丝丝血丝。他正死死地咬着牙,仿佛在与一股无形的力量对抗,那股力量,正诱使他发怒,诱使他将眼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别硬抗。”李闲皱了皱眉,伸手在他后心“膻中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噗!”
一股清凉之意仿佛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方文山只觉得胸口那股堵得他快要爆炸的郁气猛地一松,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跪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看这院子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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