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入,天地翻转。
身后的喧嚣与阳光,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瞬间隔绝。
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灰白。
那不是雾,而是一种粘稠的、有质感的悬浮物。它们缓慢地流动,像沉淀了千年的尘埃,每一粒都承载着一个灵魂被抽干时的绝望。
声音消失了。
风声、心跳声、甚至连呼吸声都被这片死寂吞噬。
萧倾歌的身体瞬间绷紧,护体灵气自行激发,却在那灰白气息的侵蚀下,发出冰块被烙铁触碰般的“滋滋”轻响。她体内的天道诅咒,那股衰败的龙气,竟与此地的怨念产生了某种不祥的共鸣,让她心底升起一股暴戾的杀意。
“别紧张,老板娘。”
李闲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突兀地响起,清晰得有些诡异。
他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像一条游回水里的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舒坦。
【三军神主】的称号在眉心微微发烫,这片由无数怨魂和死气构成的“伪领域”,对他而言,就像一座天然的军阵。他非但不是被威慑的目标,反而是此地天然的“主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腐朽、绝望和焦糊香料的甜腻气息涌入肺中,却在他的感官里,被解析成无数条清晰的信息流。
“祠堂,正东方向,一千三百步,那个小道姑的灵光,像风里的蜡烛,还亮着。”
李闲睁开眼,眼中闪烁着猎食者般的光芒,“这帮孙子,手法很糙。怨气凝而不聚,死气散而不收,浪费了至少七成的好材料。暴殄天物!”
萧倾歌看着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在看一个厨子痛骂别人糟蹋了一块顶级食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在此时,镇子入口外。
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沸腾。
“进去了!那小子真的进去了!”
“疯子!绝对是疯子!这怨念之霾,连法器都能污秽,他肉身凡胎……”
“哼,哗众取宠,不出十息,必化为一具枯骨!”那为首青年冷笑道,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然而,十息过去了,二十息过去了。
浓雾翻滚,平静如初。
那个狂妄的小子,没有像他们预想中那样惨叫着逃出来,也没有任何能量爆散的迹象。
他就那么消失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未知,比惨死更令人恐惧。
“我们也进!”万魂门青年脸色一阵青白,他不能被一个乡野郎中比下去。他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箓,化为一道光罩护住众人,“走!让这狂徒看看,什么才是玄门正宗!”
百草翁长叹一声,对身旁的药童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他的目光,充满了凝重与不解。
而在人群的边缘,那个一直埋头雕刻的樵夫,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刻刀。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神却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
他望着那团吞噬了李闲的灰雾,在其他人眼中,那里是死亡和禁忌。但在他的视野里,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灰白色的怨念之霾,是一片汹涌的、绝望的灰色海洋。
而就在刚才,一道微弱却纯粹的、带着淡淡金色的光芒,如同一叶小小的舟筏,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这片怒海。
那光芒,并非灵力,也非法宝之光,倒像是传说中……以人道愿力凝聚,庇佑善行者的‘功德’之光。
在这片污秽的灰色海洋里,这点功德之光,就像黑夜中的灯塔,无比的扎眼。
“以功德为舟筏,渡这无边怨海……”
木雕师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好奇的神情。
“有意思的‘法’。”
他站起身,将那雕刻了一半的木雕和刻刀,随意地收进背后的布袋里。他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动作不疾不徐。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祭出法器,也没有任何防御的架势,就那么迈开步子,闲庭信步般,同样走向了那片灰雾。
他整个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冷漠而孤傲。周围贪婪的修士,畏惧的散修,于他而言,都如同路边的石子,不值一顾。
当他的身影即将触碰到灰雾的刹那,他脚下的土地,竟无声无息地荡开一圈极淡的涟
漪,仿佛他踩的不是实地,而是某种规则的界面。
随即,他便融入了雾中,消失不见。
……
冯家渡,长街之上。
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死气沉沉。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内倾倒的桌椅,和地上早已僵硬发黑的人形轮廓。
李闲和萧倾歌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中央。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安静。”李闲踢开脚边一个滚落的拨浪鼓,那拨浪鼓上,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孩童的纯净气息。
萧倾歌的脚步忽然一顿,猛地回头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斗笠下的眉峰紧蹙。
“怎么了?屁股后面有鬼追你?”李闲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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