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单的?”
萧倾歌的声音,在空寂的长街上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疑惑。她斗笠的轻纱下,那双清冷的眸子,正凝视着李闲的侧脸。
她无法理解这个词,但她能感受到李闲话语中那股不减反增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一个意思。”李闲收回了目光,那股棋逢对手的战栗感,已经沉淀为眼底深处的一抹灼热。
他搓了搓手指,仿佛在回味刚才那木雕师按在地上的动作。
“这家伙,不是来救火的,也不是来分钱的,他是来看戏的,顺便……嫌舞台不够干净,自己动手擦了擦。”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笑容里却透着一股野兽般的敏锐。
“不过,他刚才那手,你不觉得眼熟吗?”
萧倾歌沉默了。
她确实觉得眼熟,但那并非来自某个具体的记忆,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源自皇朝秘典最古老卷宗的模糊感应。
那不是术法,不是神通。
术法是借用天地灵气,遵循既定规则,撬动超出自身的力量。神通则是将自身对某一道则的感悟,化为己用。
可刚才那木雕师的所作所为,两者皆非。
他没有借,也没有用。
他像是在对这片大地说:“这里的规矩,我觉得不太好,改一下。”
然后,规矩就真的改了。
“他们不信天命,不敬神佛,认为所谓的天道,不过是一套最庞大,最精密的‘术’。”
李闲的耳朵动了动,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他们认为,山川的走向,河流的奔腾,草木的枯荣,甚至生灵的命格,都只是这套大‘术’运转下的既定程序。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套程序的漏洞,甚至……重写一部分核心代码。”
萧倾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词。
“他们,称自己为‘改命师’。”
“改命师……”李闲咀嚼着这个词,眼神越来越亮,“所以,他刚才不是在净化怨气,他是在‘修改’此地地脉关于‘束缚’和‘剥离’的规则参数?”
萧倾歌投来诧异的一瞥,显然没料到李闲能用如此古怪却又精准的词汇,一语道破本质。
她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他们改的,从来不是单个人的‘命’。那是相师和卜师的范畴,格局太小。”
“他们改的,是山,是河,是地脉,是一方水土的气运流转。”
“他们可以让本该爆发的火山,陷入沉寂;也可以让一条安稳的河流,改道淹没一片沃土。他们不问善恶,不计因果,只为验证自己的‘术’,能否成功扭转天地自然的‘命’。”
萧倾歌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凝重。
“这是一种……神魔都为之忌惮的‘术’。因为它从根源上,否定了天道的至高无上,所以,在那个时代,所有的改命师,都被视为‘天弃之贼’,遭到了神魔两道的联手绞杀,早已断绝了传承。”
“改命师’修改天地规则,我的系统进行‘规则交互’,妈的,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我吗?他看不惯‘裁缝’的粗糙手法,就像我看不惯那些蠢笨的风水布局一样,这家伙不是疯,是技术人员的职业病犯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懂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刚才系统反馈的【根源相近……路径相悖……】在他脑中豁然贯通。
“老板娘,咱们这位‘同行’,不是疯子,他是跟我一样的‘规则玩家’!只不过他是个究极的强迫症+细节控啊!”
李闲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起来:“那个放火的‘裁缝’,用瘟疫和怨气,乱七八糟地在这块布上涂鸦,想缝一件丑得要死的衣服。结果,咱们这位路过的‘总设计师’,一看,怒了!”
“‘这针脚太粗!’‘这走线太烂!’‘这纹理简直是对美学的侮辱!’”李闲捏着嗓子,模仿着一个挑剔到极点的工匠,“他看不下去了,所以亲自下场,不是为了抢布料,只是想看看,这帮蠢货到底能把这块布糟蹋成什么德行,顺便修正一下他看不顺眼的‘工艺’!”
萧倾歌被他这番粗俗却形象的比喻,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心底那份因古老禁术重现人间而产生的阴霾,却被冲淡了不少。
“所以,他说的‘尺寸合不合身’,就是想看这场由镇南王府主导的‘偷天换日’大戏,最终能窃取到多少民心信仰,能凝聚出多强的‘伪龙气’!”李闲一锤定音。
“一个要偷走天下灵魂的裁缝,一个要测量灵魂尺寸的匠人。”李闲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光芒亮得吓人,“现在,就差咱们这些去扒光裁缝衣服的‘流氓’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那怨气与死气最浓郁的尽头——冯家渡祠堂。
那木雕师虽然手段通天,但他只是“整理”了怨气,并未将其驱散。那股由数千条生命汇聚而成的怨念洪流,此刻正盘踞在祠堂上空,如同一条灰黑色的孽龙,等待着最后的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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