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的话,确实卡在了喉咙里。
不是因为惊艳,也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级的压迫感。就像一只老鼠,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调戏的家猫,摘下了伪装,露出了斑斓的虎纹。
猫还是那只猫,可感觉,全变了。
萧倾歌那双淡金色的眸子,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像两轮悬于九天的冷月,倒映着他略显狼狈的身影。那是一种俯瞰的、审视的目光。
她指尖那缕暗金龙气,如同一条活物,灵动地盘旋,散发出的气息,让李闲感觉自己的【三军神主】烙印都有些发烫,不是共鸣,而是警示。
李闲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豪气干云的演讲,像个卖力吆喝的伙夫,终于把饭菜端上了桌,结果饭桌的主人,嫌他嗓门太大了。
“那个……老板娘,”李闲干笑一声,试图用他惯常的油滑,打破这该死的寂静,“这顿饭,还合胃口?”
萧倾歌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那只萦绕着龙气的手指,朝着李闲的胸口,轻轻点了过来。
不快,但无法闪躲。
李闲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被锁定的危机感,让他头皮发麻。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女人是吃饱了要翻脸,还是单纯想试试新到手的力量。
下一瞬,那根微凉的指尖,已经点在了他的心口。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霸道的能量冲击。
“嗡……”
那缕暗金色的龙气,如同游鱼入水,顺着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李闲的体内。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向四肢百骸。
方才因强行接引功德而被掏空的虚弱感,被这股暖流一扫而空。那感觉,比泡温泉还舒坦,像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熨斗细细地烫过一遍,舒展到了极致。精神上的疲惫,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李闲愣住了。
他抬起头,正对上萧倾歌的目光。
她眼中的淡金色,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那片浩瀚无垠的金色视野骤然收缩,属于“萧倾歌”的意志重新掌控身躯,让她有种从万丈高空坠回实地的眩晕与不舍。在彻底恢复往日墨色的前一刹,她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迷茫与……回味。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性威压随之消散,只留下一丝已融入骨血的尊贵。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手指,似乎在感受那力量的余温,随即才抬眸看向李闲。”
“为将者,不可无赏。”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之前多了一丝中气,一丝不容置疑的厚重,“这是你的工钱。”
李闲眨了眨眼,那股熟悉的贱兮兮的劲儿,又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工钱?”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喜欢这个企业文化!老板娘,那下次打架,能预支吗?我感觉我还能再喊一次‘归来’!”
萧倾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接他的骚话。
她收回手,负于身后,抬头望向那片被净化一空的天空,轻声道:“天道诅咒,并未解除。只是被强行撑开了一道缝隙。这泼天的功德,像一剂猛药,暂时压下了病症,却未根除病灶。”
她顿了顿,声音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我,已经能感觉到它了。”
“它?”李闲好奇道。
“我的龙气。”萧倾歌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渴望与锋芒,“我能感觉到它在苏醒,在咆哮。只要有足够的功德,总有一天,我能亲手撕碎这道枷锁。”
李闲笑了。
这就够了。
从“毫无办法”,到“有路可走”,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胜利。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沉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百草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不远处。
这位人道丰碑,没有去看萧倾歌,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牢牢地锁在李闲身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
有惊奇,有探究,还有一丝……警惕。
“年轻人。”百草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的‘药’,太烈了。”
“药?”李闲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老先生说笑了,我哪会什么医术。我就是嗓门大了点,会喊两句口号。”
“口号?”百草翁缓缓摇头,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老朽行医一生,救人无数。深知病有内外之分。外病医其身,内病医其心。瘟疫、刀剑,此为外病;怨憎、执念,此为内病。”
他深深地看了李闲一眼:“老朽用百草,抚其苦痛,解其执念,是为‘解’。而你,用大义为旗,用人心为引,聚其怨憎,燃其执念,是为‘燃’。”
“解药温和,虽慢却稳。燃药霸道,虽快,却也容易引火烧身。”
李闲听懂了。
这老头是在提点他,也是在警告他。
他收起了脸上的嬉笑,难得地正色起来,对着百草翁,郑重地一拱手:“多谢老先生指点。不过,有时候病入膏肓,不下猛药,就只能等着烂死。晚辈觉得,与其烂在床榻上,不如烧成一把灰,至少亮过,也暖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