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洪流与岸上人
东离市东部,唯一通往外界的主干道——第七号国道,此刻已不再是路,而是一条缓慢蠕动、散发着绝望和汗臭的血肉之河。灵调局和兵团残存的士兵在道路两旁勉强维持着最基本的秩序,他们的喊声在鼎沸的人潮中如同蚊蚋。空中,零星属于官方的无人机盘旋着,徒劳地试图监控这失控的场面。
战斗? 城墙方向的炮火声、灵能爆炸的轰鸣,以及那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鬼物嘶吼,依旧清晰可闻。但此刻,对于挤在这条求生之路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的世界,只剩下前方看不到头的队伍,脚下磨破的鞋,肩上沉重的包袱,和身后可能随时追上的死亡阴影。
抛锚的卡车旁
“求求你们!帮帮忙!推一把!就一把!”一个中年男人几乎要跪下来,拍打着自家那辆冒着黑烟、彻底熄火的小卡车车窗。车里塞满了家当,甚至能看到一张歪斜的旧照片和几个脏兮兮的布娃娃。他的妻子在车里搂着两个孩子,眼神空洞。
“推?谁推得动?自己都走不动了!”旁边一个拄着拐杖、衣服还算体面的老人啐了一口,脸上是末世中常见的冷漠与自保。“扔了吧!命要紧!”
“不能扔啊!这是……这是全部家当了……”男人绝望地嘶吼,声音淹没在周围的哭喊和引擎轰鸣中。最终,几个同样疲惫不堪但尚有余力的年轻人默默上前,帮他把车推到了路边废弃田埂下。卡车,连同里面承载的一个家庭的过去,被无情地遗弃。男人瘫坐在路边,妻子无声地流泪,孩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取舍的残酷,在生存面前显得如此直白。
临时歇脚的土坡
“妈,我饿……”一个小女孩扯着母亲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角。
母亲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小心地掰了一小块递过去。她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剩下的更小的一半塞回怀里。
旁边一个看起来像教师的戴眼镜男人叹了口气,递过来一个还有少许清水的水壶:“给孩子喝点吧。”
“谢谢……谢谢……”母亲连声道谢,声音哽咽。
“听说……青霖镇那边,啥也没有,就是一片废墟。”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这过去,怎么活啊?”
“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另一个满身尘土、像是建筑工人的汉子闷声道,“总比留在城里被那些鬼东西吃了强。东海市……总会管我们的吧?”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更多的是不确定。
“管?”教师苦笑一下,“东海市的大人物们,怕是嫌我们这些‘灾民’脏了他们的地界呢。”
混乱的岔路口
“让开!都给老子让开!”几个穿着黑色背心、露出纹身的壮汉粗暴地推开人群,护着一辆装着发电机和几个大箱子的越野车试图挤到前面去。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眼神凶狠。
“凭什么让你们!”一个年轻学生模样的男孩不服气地喊道。
“凭什么?”为首的刀疤脸狞笑,晃了晃手里的铁棍,“就凭这个!不想死的滚远点!”
“够了!”一名手臂缠着灵调局袖标、脸上带着硝烟痕迹的队员挤了过来,虽然疲惫,但眼神锐利,手中的破灵步枪微微抬起,“再扰乱秩序,按战时条例处理! 都给我排队!”
刀疤脸啐了一口,但终究没敢硬来,骂骂咧咧地退回了车队。秩序与野蛮,在这条求生路上反复拉锯着。
楚歌站在一处较高的路基上,短暂回望。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潮,能依稀看到远方城墙上不时爆开的灵能光芒和冲天而起的黑烟。耳中充斥着近处人们的哭喊、争吵、祈祷和麻木的脚步声。这种前方死战、后方奔逃的割裂感,让他胸口发闷。他握紧了拳,体内的力量奔涌,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个人的勇武,在这样浩大的灾难和众生悲欢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履行自己沿途警戒的任务,将那份沉重压在心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东离市数百公里外的东海市,却是另一番天地。
午后阳光明媚,洒在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和川流不息的磁悬浮车道上。咖啡馆外的遮阳伞下,衣着光鲜的男女享受着下午茶,智能机器人无声地穿梭服务。繁华、有序,与东离市的炼狱景象仿佛存在于两个平行世界。
金融区的高层办公室
“听说了吗?东离那边彻底完了,要放弃了。”一个端着咖啡的职业女性对同事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猎奇般的兴奋和事不关己的轻松。
“早该放弃了!一个小破边境城市,每年不知道要投入多少资源去填那个无底洞。”她的男同事耸耸肩,划动着平板上的股市行情,“这下好了,资源可以更集中到我们东海了。说不定,某些基建和防御项目还能加速呢。”
“也是。就是听说来了好多难民,可别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乱糟糟的习惯带过来。”女性微微蹙眉,流露出下意识的优越感和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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