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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幺幺感觉自己的神魂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还浸泡在渊皇那片由极致憎恨构成的、沸腾的黑色海洋里,被灼烧得千疮百孔。
另一半,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尖锐的警钟狠狠拽回了现实。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共鸣,是只有同族在面临生死绝境时,才会通过冥冥中的缘法之线传递过来的、最后的悲鸣。
焦灼,愤怒,被围困的窒息感,以及……属于涂山月长老那股决绝赴死的凛冽气息。
像一根冰锥,猛地刺穿了她混沌的脑海。
“月长老!”
她失声惊呼,神智瞬间从那种玄妙的通感状态中惊醒。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得清晰,还是那座堆满古籍的阴冷藏书阁,还是眼前这张俊美到不似真人的脸。
可她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去处理他掌心那条恐怖的黑色纹路。她霍然抬头,越过渊皇的肩膀,望向魔宫之外那片无尽的黑暗。
族人……出事了!
“吱吱——!”
角落里,一直蜷缩在软垫上养伤的小白貂猛地弹了起来。它浑身的雪白长毛根根倒竖,炸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喉咙里发出焦躁不安的嘶叫。它绕着软垫疯狂打转,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魔宫之外的某个方向,充满了惊惧。
这反应,彻底证实了涂山幺幺的感知并非错觉。
她猛地想挣脱渊皇的钳制,可扶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像一座冰冷的铁山。连接着两人手腕的姻缘红线,因为她心神的剧烈波动而疯狂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将她牢牢地绑缚在这方寸之间。
她想走,可她被拴着。
“安静。”
渊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淡,冰冷,不带一丝波澜。他似乎对她突然的中断很不满。
“是我的族人!”涂山幺幺急得眼圈都红了,她顾不上什么尊卑,也忘了恐惧,反手抓住渊皇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们在魔界,他们有危险!我感觉到了,月长老她……她快撑不住了!”
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带着哭腔。
渊皇垂下眼帘,视线落在她抓住自己手臂的手上。那只小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他的目光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微微蹙起了眉。
像是在看一件出了故障的工具,或是一个不听话的宠物。
“你的族人?”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们不该来这里。”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仿佛在说,擅闯花园的虫子被护卫碾死,是理所应当,不值得大惊小怪。
涂山幺幺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怎么忘了,跟这个疯子讲道理,跟这个没有感情的魔头共情,简直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事。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万物皆为蝼蚁。他的魔宫,是他的绝对领域,任何未经允许的踏入者,都只有死路一条。
“求求你,”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哀求,“他们是来找我的……是我连累了他们。你让我去救他们,或者……或者你派人去……”
她的话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看到渊皇的眼神,那是一种看透一切的、带着玩味的冷漠。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小宠物,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渊皇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捏着红线的手指微微一动,一股冰冷的魔气顺着红线涌来,让她浑身一颤,“你的任务,是修复我。而不是去关心那些擅闯我领地的……飞蛾。”
他的注意力,终于从她身上,移到了角落里那只还在焦躁嘶叫的小白貂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聒噪。”
一道无形的魔气,如利箭般射向那只小白貂。
“不要!”
涂山幺幺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她催动了自己体内仅存的一丝仙力,凝成一根守护红线,堪堪挡在了小白貂面前。
啪。
红线应声而断。那道魔气虽然被削弱,余威还是扫中了小白貂。
小家伙发出一声凄惨的“吱”声,像个皮球一样被弹飞出去,撞在书架上,又滚落在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涂山幺幺的心都揪紧了。
渊皇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有些奇异。他看着那根断裂的、正在消散的红线,又看了看被他魔气冲刷、却依旧顽强护在小貂身前的涂山幺幺。
“原来如此,”他忽然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涂山幺幺解释,“这只小东西,并非能预知未来,而是它的‘缘’格外纤细敏感,能提前嗅到远处其他‘缘线’断裂时,散发出的血腥味。”
他一语道破了小貂能力的本质。
它不是预警,它是在为远方的死亡而哀鸣。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扎进了涂山幺幺的心里。缘线断裂……那意味着,有族人已经……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再无一丝血色。她能感觉到,那股从远方传来的、属于青丘的集体气息,正在飞速衰弱,如同风中残烛。尤其是属于月长老的那道气息,正在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剧烈燃烧,仿佛要将自己燃尽,照亮他人逃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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