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林惊雪伏在一丛枯死的梭梭草后,呼吸微弱,几乎与冰冷的沙地融为一体。肋下的伤口因缺乏处理而红肿发炎,箭毒带来的麻痹感已蔓延至半边身躯,高烧使她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划破了夜色。是那支北戎斥候小队,他们如同嗅觉灵敏的鬣狗,终究还是循着微弱的痕迹追踪至此。
林惊雪握紧了手中仅剩的军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宁愿战死,也绝不能被生擒,否则怀中的秘密和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就在她准备暴起拼死一搏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颠簸和呛人的羊膻味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横搁在一匹驮马的背上,双手被粗糙的牛皮绳反绑,全身绵软无力。一支约二十人的北戎游骑小队正押送着她,在戈壁滩上行进。
她没有被当场格杀,或许是因为她昏迷前下意识藏起了军刺,外表看起来只是个落单的、重伤的旅人,她的西域商旅装扮起了作用,又或许,这些北戎游骑接到了活捉可疑人物的命令。
“醒了?”一个生硬的汉语在头顶响起。带队的是个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北戎十夫长,似乎是之前被林惊雪反击所致,他勒住马,俯身用马鞭挑起林惊雪的下巴,目光审视,“女人?汉人?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林惊雪心念电转,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让他们搜查身体,那枚贴身藏着的青铜令牌和记忆中的情报是致命的。她艰难地抬起头,眼神刻意显得茫然又带着恐惧,用带着浓重河西口音、夹杂了几个生硬突厥词汇的汉语断断续续道:“……商队……遇沙匪……逃……水……”
她模仿的是丝路上常见的、与各族打交道、语言混杂的汉人小商贩形象。肋下的伤势和高烧带来的潮红,完美地掩饰了她可能露出的破绽。
那十夫长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说辞将信将疑。他示意手下搜身,但只找到一些零碎银钱和干粮,并无武器或明显标识。
“带回去,交给百夫长处置。”他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一个重伤落单的女人,在他们看来并无太大威胁。
林惊雪被带回了北戎游骑的临时营地——一处背风的小绿洲。这里驻扎着约一个百人队,并非之前追击她的“鹞鹰司”或金驼商队的人马,而是隶属于北戎左贤王麾下、负责巡逻边境的普通游骑。
这给了她周旋的空间。
她被扔在一顶破旧的帐篷里,由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兵看守。伤口没有得到处理,高烧持续,情况在恶化。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她仔细聆听着帐篷外的动静,分辨着北戎士兵的交谈。从只言片语中,她得知这支百人队正在执行例行的巡边任务,并末接到特别针对性的搜捕命令。这意味着,“鹞鹰司”和太子的势力,尚未能完全掌控或调动北戎所有的边境部队。
这是一个机会。
傍晚,那名百夫长亲自过来审问。这是个身材粗壮、眼神凶悍的中年汉子。
林惊雪依旧维持着商队幸存者的伪装,言辞恳切,甚至带着几分市侩的讨好,表示愿意用自己藏匿的“财货”换取活命和医治。
百夫长对她的财货兴趣不大,但对她的身份仍有疑虑。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骚动,有传令兵带来消息:右贤王部在代州城下惨败,粮草被焚,已退兵百里!左贤王下令各部加强警戒,谨防宋军报复,并留意任何可疑的汉人,尤其是与“西边来的商人”有接触者!
消息如同惊雷在林惊雪心中炸开!代州守住了!但这道命令也让她处境更加危险——“西边来的商人”明显指向“鹞鹰司”!
百夫长的目光再次锐利地盯住她。
生死一线间,林惊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故意因“虚弱”而剧烈咳嗽,引得那百夫长不耐地靠近。就在他俯身的瞬间,林惊雪用极其微弱、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夹杂着几个生僻的突厥语词,汇源自黑鹞记忆中零碎片段,快速说道:“……白隼……信物……误伤……自己人……”
“白隼”和那几个特定的突厥词汇,如同某种暗号,让那百夫长身体猛地一僵!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惊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审视。
林惊雪赌对了!黑鹞作为“鹞鹰司”与北戎之间的重要联络人,其使用的暗语和代号,在这些中下层军官中具有一定威慑力和神秘性!
那百夫长没有再审问,而是阴沉着脸离开了。片刻后,他派人送来了清水和简单的伤药,甚至还有一点肉干。看守也撤去了。
林惊雪知道,她暂时唬住了对方,但绝非长久之计。对方肯定会上报核实,一旦与“鹞鹰司”对质,她的伪装将瞬间被戳穿。
必须在对方核实之前逃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