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的土墙透着风,陈渡透过裂缝,看着那队人被押向河边的篷船。麻绳深深勒进那些人的皮肉里,脚步踉跄,却没人反抗,只有一片死寂。几个拿棍棒的汉子不时推搡咒骂,声音在空旷的废村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渔夫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是……是送去‘河祭’的……完了,这下真撞上瘟神了……”
阿青紧紧抓住陈渡的胳膊,指甲掐得他生疼。
陈渡没说话。他看着那些人被驱赶着,像牲口一样爬上那几条画着红色符文的篷船。船吃水深了一些,在浑浊的河水里微微晃动。押解的汉子们也上了船,撑开长篙,船只缓缓离岸,向着下游驶去。
不是立刻献祭,而是要运到某个特定地点。
“哥,他们……”阿青声音发颤。
陈渡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腕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黑指印,又摸了摸怀里那枚沉甸甸的“镇河眼”。
“跟上去看看。”他低声道。
老渔夫吓得差点跳起来:“啥?跟……跟着祭品船?找死啊!”
“要找‘铁牛沉’,就得知道他们在哪儿祭。”陈渡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些人去的地方,可能就是线索。”
他不顾老渔夫的反对,带着阿青回到藏在水草丛里的破筏子上,远远吊在那几条篷船的后面。
篷船走得不快,顺流而下。陈渡的筏子轻,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借着河湾芦苇的掩护,若即若离地跟着。
日头升高,河面上的雾气散了些,但空气依旧沉闷。两岸的景色愈发荒凉,几乎看不到人烟。偶尔能看见河边插着些腐朽的木桩,上面残留着褪色的布条,在风中无力飘动,像是某种标记。
跟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面的篷船开始靠向一片异常宽阔的河湾。这里的河水颜色更深,近乎墨黑,水流也显得凝滞不前,形成一个巨大的、死气沉沉的洄水区。河岸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大片大片裸露的、布满孔洞的黑色礁石,狰狞地探入水中。
在那片黑色礁石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物体半埋在水中,只露出一小部分拱起的脊背,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淤泥和水草,看不清全貌,但那轮廓,隐隐像是一头俯卧的巨牛。
铁牛?
陈渡心头一跳。老艄公的第三句话——“铁牛沉,镇河心”。难道就是这里?
那几条篷船并没有直接靠向铁牛,而是在距离铁牛百余步外的一处稍平缓的礁石滩旁停了下来。押船的汉子们跳下水,将被捆绑的人们驱赶下船,让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狭小的礁石滩上。
然后,那些汉子们重新上船,竟然头也不回地撑着船,快速离开了!把那些被绑着的人,独自留在了那片绝地!
“他……他们怎么走了?”老渔夫目瞪口呆。
陈渡眉头紧锁。这不像是寻常的献祭仪式。没有祭司,没有仪式,只是把人丢在这里?
他让筏子悄悄靠在一处远离铁牛、被高大芦苇丛遮蔽的河汊里,示意老渔夫和阿青原地等待,自己则猫着腰,借着礁石和芦苇的阴影,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片礁石滩摸去。
靠近了,能听到那些被遗弃的人发出的压抑呜咽和绝望的喘息。他们挤在一起,因为被捆绑着,行动困难,只能无助地望着茫茫河水和对岸。
陈渡躲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后面,仔细观察。这些人里有男有女,有老人,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他正想着如何接近询问,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水面上,泛起了一串异样的气泡。
不是鱼吐的泡,那气泡很大,浑浊,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咕嘟咕嘟地从水底冒上来,位置……正在那沉睡的“铁牛”附近。
几乎同时,他感觉到脚下黑色的礁石,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非常微弱,不仔细感受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存在。
铁牛翻身?
他想起刀疤脸转述的那句话——“铁牛翻身,河眼倒悬”!
难道……
他猛地看向那片挤满人的礁石滩,又看向那不断冒泡的水面,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这些人,不是用来献祭给什么河神,他们是被扔在这里,作为……诱饵?或者说,惊醒“铁牛”,或者说引出“铁牛”下面东西的……活祭品!
“水!水动了!”礁石滩上,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陈渡循声望去,只见那片原本死寂的洄水区,中心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墨黑色的河水被搅动,发出低沉的轰鸣。漩涡的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
而那座半埋在水中的“铁牛”,周身覆盖的淤泥和水草开始簌簌滑落,露出了更多锈蚀斑驳的金属躯壳。那持续的、轻微的震动,变得更加明显了!
礁石滩上的人群彻底陷入了恐慌,他们挣扎着,哭喊着,但因为被捆绑着,根本无法逃离,只能绝望地看着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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