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后院的药香,此刻闻起来也带上了一丝焦灼。林老先生听完陈渡的叙述,捻着胡须的手指停住了,清癯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手腕……活人身上直接浮现标记……”他喃喃自语,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它恢复的速度,比老朽预想的还要快……而且,手段更诡谲了。”
他站起身,在小小的诊室内踱步:“直接侵染活人,将其化为活动的‘信标’或‘养分’……这已非寻常阴煞邪物所能为。恐怕……那‘阴蛭’的核心,在逃脱地宫后,发生了某种我们未知的异变,或者……它本就非完整形态,如今正在补全自身!”
陈渡心中一凛。非完整形态?补全自身?
“林先生,您是说……”
“古籍中有零星记载,某些至阴邪物,可由残魂怨念聚集而成,初时浑噩,只知本能猎食。但若得机缘,吞噬足够精气与特定的‘资粮’,便能凝聚‘真核’,诞生灵智,甚至……化形。”林老先生语气沉重,“看如今情形,这邪物恐怕已到了凝聚真核的关键阶段!它不再满足于散逸的阴气和无意识的尸体,它需要更稳定、更隐蔽的‘锚点’,来固定和壮大它的核心!那些被侵染的活人,就是它的‘锚’!”
锚点……陈渡想起旧坊那间陋室地面诡异的泥土,想起老头手腕上浮现的纹路。那邪物,正在将清江浦的活人,变成它扎根蔓延的养分和坐标!
“必须尽快找到它的真核所在!”林老先生斩钉截铁,“否则,一旦让它完成蜕变,扎根成功,再想除掉它,难如登天!整个清江浦,都将成为它的血食牧场!”
“定阴盘能找到吗?”
“只能指向阴气汇聚之处,如今镇上游离的阴煞之气已被它引动,处处都可能显示异常。”林老先生摇头,“需得另寻他法……”
他沉吟片刻,走到药柜最底层,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狭长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卷色泽暗沉、非帛非纸的卷轴,边缘已经破损。
“这是先辈留下的《水脉注疏》残卷,上面记载了清江浦段运河的一些古河道走向和地脉节点。”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卷轴,上面是用朱砂绘制的繁复线条和模糊标注,“阴窍虽被运河镇压,但其核心位置并非固定不变,会随着水脉地气微微游移。那邪物若要凝聚真核,必会选择一处最接近阴窍本源、地脉交汇的‘眼位’。”
他的手指在卷轴上一处标记着扭曲蛇形图案的位置点了点:“这里,是老鸦口。废弃的古河道岔口,水势回旋,深不见底,底下有暗流连通地下阴河,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之一。”
老鸦口!陈渡想起船夫老曲也曾提过这个地方,说是邪性。
“还有一个地方,”林老先生的手指移到另一处,那里画着一个类似祭坛的符号,“望乡台。不是真的台子,是南边一处伸入河心的石矶,早年是祭祀河神之地,后来废弃。据说台下有石窟,深不可测,也是阴气极易积聚之处。”
他抬起头,看着陈渡:“这两个地方,可能性最大。你带着定阴盘去探查,靠近真核时,罗盘必有强烈反应。”
陈渡记下这两个地点。老鸦口在下游,望乡台在南边,都不近。
“镇上这些被侵染的人……”
“暂时无法可解。”林老先生叹息摇头,“除非毁掉真核,切断源头,否则侵染会持续加深,最终……他们都会成为那邪物的一部分,精气被吸干,化为行尸走肉。”
陈渡沉默。这意味着,每拖延一刻,就可能有多一个无辜者被标记。
“我这就去。”他收起卷轴拓印下来的简易图,转身欲走。
“且慢。”林老先生叫住他,又从药柜里拿出两个小巧的瓷瓶,“一瓶是‘清灵散’,含在舌下,可暂时抵御阴煞之气侵蚀心神。另一瓶是‘赤阳粉’,遇到危急,撒出可阻邪物片刻。千万小心,那东西如今非同小可。”
陈渡接过瓷瓶,郑重收起:“多谢。”
离开济世堂,陈渡没有立刻出镇。他先回了一趟家。无念和尚依旧昏睡,阿青正坐在院门槛上,望着巷口发呆,见他回来,眼睛才亮了一下。
“哥,你回来了。”
“嗯。”陈渡摸了摸她的头,“我可能要出去一两天,你照顾好和尚,也照顾好自己。隔壁婆婆会帮忙。”
阿青乖巧地点点头,没多问,只是眼神里藏着担忧。
陈渡进屋,将得自黑衣人的那柄幽冥铁短刃也带上。这兵器虽邪,但锋利异常,关键时刻或有用处。他又检查了桃木楔,尖端那点黑斑依旧存在,灵光受损,但仍是主要依仗。
准备妥当,他再次出门。目标是下游的老鸦口。
他选择步行,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秋日的河风带着凉意,吹动岸边枯黄的芦苇。运河水面看似平静,但怀中的定阴盘始终散发着持续的冰凉和微颤,提醒着他水下潜藏的危险。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人烟渐稀。河道在这里拐了一个急弯,水流变得湍急浑浊,岸边怪石嶙峋,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湾。这就是老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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