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的窝棚内,空气仿佛凝固。那张贴在对面土墙上、墨迹淋漓的通缉告示,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将“邪魔”、“妖道”、“妖医”、“妖言惑众”的污名狠狠钉在五人身上。外面士兵粗暴的砸门声、喝骂声、妇孺惊恐的哭喊声,如同绞索般越收越紧,死亡的阴影已笼罩到这片污秽之地的边缘。
“搜这边!这破棚子!里面肯定能藏人!”
“快!踹开看看!”
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甲叶摩擦声就在窝棚入口的杂物堆外响起!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正试图搬开那些破烂的遮挡物!
窝棚内,气氛瞬间绷紧到极致!
张清远和墨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张清远猛地将手按在腰间的药囊上,里面是最后一点能瞬间麻痹数人的强效药粉。墨离则悄无声息地将一枚淬毒的袖箭滑入掌心,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即将被破开的入口。
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是铁牛!
在剧痛和药物的双重刺激下,他竟然再次挣扎着醒了过来!剧烈的咳嗽让他灰败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艰难地转动着沉重的头颅,浑浊的目光扫过窝棚内的同伴,最后落在自己那两条被木板和布条紧紧固定、却依旧软塌塌垂着的双臂上。
“俺…俺的手…”铁牛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野兽受伤后的迷茫和痛苦,“…废了没?”他努力想抬起手臂,却只换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更剧烈的咳嗽,整个人蜷缩起来,如同受伤的巨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如同投入即将沸腾油锅的冷水,瞬间吸引了外面士兵的全部注意力!
“里面有人!还是个壮汉!在咳嗽!”
“妈的!肯定是那通缉榜上的妖蛮力士!快!堵住门!别让他们跑了!”
搬动杂物的动作立刻变成了凶狠的踹击!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张清远的心沉到了谷底!铁牛的意外苏醒,固然牵动了他们的心,却也彻底暴露了位置!再无侥幸!
“准备拼命!”张清远低吼一声,药粉已捏在指尖,只等入口被破开的瞬间洒出!
墨离身体微弓,袖箭蓄势待发!
昏迷的林玄眉心的灰白光晕似乎感应到极致的危险,不安地闪烁了一下。伏在墨离背上的秦越人,手指也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军爷!军爷手下留情啊!”一个苍老、惊恐却又带着一丝刻意拔高音量的妇人声音,突兀地在窝棚外响起。
“滚开!老虔婆!没看到我们在抓邪魔吗?”士兵不耐烦地呵斥。
“邪魔?哎哟军爷!您可冤枉死老婆子了!”那老妇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大声地嚷起来,“里面…里面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柱子啊!他前些日子在矿上被砸断了胳膊,又染了那要命的瘟疫,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可人烧糊涂了,整天咳血说胡话!怕传染给街坊,这才把他丢在这没人要的破棚子里等死啊!他…他一个快死的人了,怎么可能是邪魔啊!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吧!您要是把他抓走了,我…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啊!”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窝棚内外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踹门的士兵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似乎被老妇的哭诉和“瘟疫”、“咳血”等字眼给唬住了。他们奉命抓的是那几个手段诡异的“邪魔”,可不是什么快死的瘟疫病人!万一染上那要命的病…
“晦气!”另一个士兵骂了一句,似乎后退了一步,“真是瘟疫病人?那还搜个屁!快走快走!别沾上晦气!”脚步声开始远离窝棚入口。
“等等!”先前踹门的士兵似乎还有些不甘心,但语气也弱了不少,“老虔婆!看好你这痨病鬼儿子!别让他出来乱跑!要是让老子知道你敢窝藏邪魔,扒了你的皮!”
“不敢不敢!军爷明鉴啊!老婆子哪敢啊!”老妇的哭声更加凄惨。
外面的威胁暂时解除,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继续搜查其他区域。
窝棚内,死里逃生的张清远和墨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两人都听出来了,外面那位仗义出言的老妇,正是之前林玄和秦越人救治过的众多北区贫民之一!她认出了他们,却冒着杀头的风险,用这种方式巧妙地保护了他们!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更深的悲愤,瞬间冲垮了张清远心中最后一点对所谓“正道”、“秩序”的幻想。
他缓缓松开捏着药粉的手,走到窝棚的缝隙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外面。那位衣衫褴褛的老妇,正佝偻着腰,对着士兵离去的方向连连作揖,枯槁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飞快地朝窝棚这边瞥了一眼,带着深深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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