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体已经彻底支离破碎。巨大的碎片,有的如同断裂的山脉,棱角分明地漂浮着;有的则像是被无形巨力揉捏过的金属团块,扭曲成难以名状的形状;更有无数较小的碎片,如同爆炸后的弹片,均匀地弥散在核心区域周围,形成了一片危险的残骸带。但从这些破碎的轮廓中,依稀可以辨认出,它曾经可能是一个环状的,或者某种更为复杂的多面体几何结构。这绝非为生物居住或常规航行而设计的飞船或空间站,它更像是一种用于某种宇宙尺度工程的巨型装置,或者是一个文明用于实现其终极目的的、如同神迹般的造物。
“默客号”不敢有丝毫怠慢,在极远的距离上就停了下来,所有主动探测器关闭,仅依靠被动传感器,如同一个在巨大陵墓外匍匐的朝圣者,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信息。
传感器传回的数据,很快印证了最坏的猜测,并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弥漫在整个残骸带及其周围星云中的能量背景辐射,被仔细地分析。其能量签名特征,与太阳系和“墓碑星云”遗迹中检测到的、属于“收割者”的痕迹,存在着高度相似的核心频谱。这意味着,毁灭此地的元凶,与毁灭人类和“墓碑星云”未知文明的,是同一类存在。
然而,此地的能量残留,呈现出两种令人心悸的特质:
极致的古老:能量衰减的程度和与背景辐射的融合度,远超“墓碑星云”,更不用说太阳系。根据最保守的模型估算,这场毁灭发生的时间,可能比“墓碑星云”的事件还要早数亿年,甚至可能追溯到数十亿年前的宇宙早期。这个文明,可能是在宇宙还相对年轻时,就已然凋零。
浓郁的“浓度”:与太阳系那种相对“干净”的毁灭(星球被撕裂)和“墓碑星云”的均匀“蒸煮”不同,此地的能量残留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在了这片区域,历经亿万年仍未完全消散。这种“浓郁”感,暗示着当时释放的能量级数可能更加恐怖,或者毁灭的方式涉及到了更深的、对时空基本规则的破坏,导致“伤痕”难以愈合。
这片虚空中的巨构遗迹,就像一块被永恒冻结的伤疤,记录着一场发生在难以想象的远古时期的、技术层次高到令人绝望的文明,与“收割者”之间爆发的冲突。而结果,显而易见。这个能够建造恒星系尺度工程的文明,依旧未能逃脱被彻底毁灭的命运。
这种认知带来的,不是同病相怜的慰藉,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感。如果连这样的文明都失败了,人类联盟的希望又在何方?
在极致的震撼与恐惧之后,科学家的本能开始驱使“默克号”的行动。尽管风险巨大,但此地的考古价值无可估量。
AI操控飞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沿着残骸带的外围移动,试图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并利用被动传感器进行更详细的扫描。
他们发现了更多细节:
某些巨大的晶体碎片内部,似乎冻结着复杂的、类似电路板的微观结构,但其复杂程度远超人类最先进的纳米芯片。
残骸的断裂面显示出非爆炸性的解离特征,更像是从分子键合层面被瞬间“瓦解”,与“墓碑星云”的毁灭方式有相似之处,但显得更加“彻底”和“有序”。
那片规律的引力波信号,其源头似乎位于残骸最核心的区域,那里有一个相对完整的、类似多面体核心的构造,仍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时空涟漪。
“默客号”如同一个在巨人尸骨旁徘徊的蚂蚁,试图从这宏大的毁灭场景中,解读出一点点关于建造者和毁灭者的信息。每一次扫描数据的传回,都让暗影基地的团队既兴奋又恐惧。兴奋于每一个新发现都可能带来突破,恐惧于每一个发现都在不断拉高他们对“收割者”恐怖实力的评估。
然而,就在“默客号”试图更靠近一些,对那个仍在发出信号的核心区域进行针对性扫描时,飞船的威胁感知系统突然发出了最低等级的、但持续不断的警报。并非侦测到了直接攻击,而是发现周围空间的引力场背景出现了无法解释的、细微的扰动。这种扰动与残骸本身的引力特征不符,更像是某种隐形的、活动的物体在附近空间移动时产生的涟漪。
“星海漫游者”AI立刻停止了所有靠近动作,将飞船隐匿性能提升至极限,并开始悄然后撤。它无法判断这扰动是残骸区域固有的自然现象,还是某种留守在此地的、负责“清扫战场”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或者更糟的东西,已经被他们这只不请自来的“蚂蚁”所惊动。
探索戛然而止。巨大的诱惑与未知的危险,在这片古老的坟墓前形成了尖锐的对峙。
“默客号”悬浮在那片由冰冷星云和破碎巨构共同构成的、死寂的虚空墓园边缘。来自核心区域的、规律而微弱的引力波信号,如同古老钟摆的滴答声,持续不断地敲击着飞船的传感器,也敲打在远在暗影基地的观察者们心上。威胁感知系统捕捉到的那一丝难以捉摸的引力扰动,像一缕游移不定的寒风,警告着潜在的危险。然而,退缩,意味着可能与揭示“收割者”本质的关键线索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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