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魏州城内灯火通明,节度使府的灯笼从大门一路挂到内院,红绸缠绕的灯柱映得青砖地面亮如白昼,府内丝竹声、欢笑声混着酒香,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
这场庆功宴,是符彦卿为庆祝联军大败契丹铁骑而设。
大堂内摆了二十多桌宴席,桌上烤全羊冒着热气,酒坛敞着口,琥珀色的酒液顺着陶碗边缘往下淌。
安重荣一身戎装未卸,腰间还挂着染血的佩刀,史弘肇坐在他身旁,正用匕首割着羊肉,满脸的悍气。
而主位旁的客座上,苏秦一身青衫,与周围披甲带刃的武将形成鲜明对比,却也成了众人目光时不时投向的焦点,毕竟这次大捷,王家提供的兵器、粮草,还有苏秦战前对本次作战战术的贡献,功不可没。
宴席刚开场时,众人还带着几分拘谨,符彦卿端着酒碗敬了一圈,说着“多亏各位兄弟拼命,才把契丹蛮子打跑”的场面话。
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些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武将,哪还端着架子?有人扯掉了盔甲的系带,有人干脆脱了外袍,露出里面沾着污渍的内衬,抓起羊腿就往嘴里送,酒碗碰得叮当响。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互相吹嘘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
“老子今天,亲手砍了三个契丹的牛录章京!”安重荣手下的裨将张武猛地一拍桌子,酒碗里的酒洒了大半,他却浑然不觉,满脸通红地扯着嗓子喊,唾沫星子随着话音飞了出去,“那帮家伙,看着人高马大,骑着高头大马,其实也是肉长的!要我说,还是王家这刀好使!”
他说着,伸手从腰间抽出佩刀,“哐当”一声拍在桌上,那是王家工坊打造的环首刀,刀刃泛着冷光,刀身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你们看!”张武指着刀刃,语气里满是炫耀,“一刀下去,连人带甲,跟切豆腐似的!那契丹将领的盔甲,据说还是精铁打的,照样被我劈成两半!要不是这刀,老子今天能不能站在这喝酒,还两说呢!”
“你那算什么!”另一个史弘肇麾下的将领,不甘示弱地拍着桌子,“我们追击的时候,俘虏了一整队的契丹骑兵!光是战马,就缴获了三百多匹!发财了!这次是真发财了!”
符彦卿作为主人,端着酒杯,满脸笑容地在席间穿梭,不断地向各位将军敬酒。
“今日之胜,全赖各位将军用命!”符彦卿端着酒碗站起身,酒液晃荡着沾湿了他的指节,语气里满是激昂,“这杯酒,我敬大家!愿我汉家江山,永无外患!”
“干!”满座将领轰然应诺,纷纷举起酒碗,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人将空碗重重砸在桌上,高声喊着“再打几场胜仗,让契丹蛮子不敢南下”,也有人拍着同伴的肩膀,说着战后要向朝廷请赏的话,大堂里满是酣畅淋漓的喧闹。
然而,这和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酒过五巡,坛中烈酒见了底,不少将领的眼神开始变得浑浊,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脖颈,原本收敛的野心与欲望,也随着酒意一同膨胀起来。
“符帅!”史弘肇端着一个金杯,摇摇晃晃地走到主位前,打着酒嗝说道,“这仗是打赢了。可咱们不能光喝酒啊……有些事,得提前说明白了。不然,伤了兄弟们的和气,可就不好了。”
符彦卿端着酒碗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他早察觉史弘肇今晚眼神不对,此刻见对方话里藏话,瞬间明白正题要来了。
但他毕竟是久居上位的节度使,面上半点不露声色,只将酒碗轻轻放在桌上,语气依旧带着几分宴席上的松弛:“哦?史帅有话但说无妨。”
史弘肇嘿嘿一笑,伸出了一根肥胖的手指:“第一,战利品!这次缴获的战马、兵甲、金银,不计其数。我彰义军,兵力最少,但出的力可不小。这战利品,我看,咱们就按人头分,不,按军镇分,三家平分,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安重荣那边立刻就有人不干了。
“凭什么平分?史胖子,你彰义军总共才来了多少人?打仗的时候,一个个躲在后面,捡漏的时候倒比谁都积极!要我说,就该按战功分!谁杀的敌人多,谁就多分!”安重荣手下那个脾气火爆的裨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放你娘的屁!”史弘肇手下的人也火了,“我们那是保存实力!懂吗?打仗是靠脑子的!你们就知道傻冲,死了那么多人,有什么用?”
“你说谁傻冲?!”
“就说你呢!”
眼看着两边的人就要吵起来,安重荣冷哼一声,开口了:“史弘肇,你少在这里放屁。战利品,自然是按战功分。谁有意见,战场上见真章!”
史弘肇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论打架,他这几万人,还真不是安重荣手下那帮虎狼之师的对手。
他眼珠一转,又说道:“好,战利品的事,咱们回头再议!那第二个事,石敬瑭的地盘,河东,怎么办?那可是块肥肉啊!总不能还给洛阳那个废物皇帝吧?依我看,咱们三家,也把它分了!一人几个州,大家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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