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门缝里斜进来,照在那半张脸上,眉骨高,鼻梁直,下颌绷着。江知意没动,指间银针还贴着掌心,冷得发麻。
她没问是谁。
那人也没进来,只低声说:“走西角门,宫道三岔口有人等你。”
话音落,人就退了出去,像一滴水落进夜色里,没留下半点响动。
江知意把乌头碱粉末重新包好,塞进袖袋最里层,吹灭了灯。门开一条缝,外头没人,廊下静得反常,连巡夜的梆子声都断了。
她贴着墙根走,脚步压得极轻。手里那包毒证沉得像块铁,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西角门在宫苑最偏处,平日只有洒扫太监进出。她刚转过回廊,风里突然传来一丝铁锈味。
她猛地顿住。
三个人,从三个方向围上来,刀没出鞘,但手都按在柄上。领头的那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袖口。
“交出来。”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江知意后背贴上墙,指尖一弹,银针已在掌中。她没说话,只盯着那三人站位的空隙。
领头的冷笑一声:“一个大夫,也敢碰宰相的东西?”
话没说完,刀就出了鞘。
寒光直奔她咽喉。
她侧头避过,袖中针甩手射出,扎向对方手腕。那人反应极快,抬臂格挡,针擦着皮肉钉进墙缝。
第二刀紧跟着劈下。
她退无可退,脚跟抵着墙根,眼看刀锋要贴上颈侧——
“啪!”
一声脆响,折扇展开,扇骨精准磕上刀背,力道猛得让那刺客虎口发麻。
鸦青长袍的男子从暗处走来,手里折扇一收,顺势横扫,另一人刀未举稳就被扇柄撞上手腕,刀当啷落地。
第三个人从墙头跃下,刀光如雨。
萧砚头也不抬,折扇反手一撩,扇骨撞上刀刃,借力一推,那人收势不住,摔在青砖上。
“世子?”领头的刺客瞳孔一缩,声音都变了,“你不是……”
萧砚没理他,只看了江知意一眼:“没事?”
她摇头,银针还捏在指间。
“没事就站远点。”他声音淡得像在说天气。
刺客头领咬牙,猛地从怀里掏出个铜哨,抬手就要吹。
萧砚折扇一扬,扇骨弹出一点银光,正中他手腕。铜哨落地,被一脚踩碎。
“你们主子没教过?”他慢条斯理合上扇子,“逃命的时候,别多嘴。”
话音落,他脚尖轻点地面,三下脆响,像是敲在石板上。
下一瞬,屋檐翻下黑影,墙角钻出人来,连地井盖都掀开了一道缝,七八个黑衣人无声落地,刀出鞘,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刺客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按在地上,穴道被点,嘴被塞住,拖着往暗处走。
江知意站在原地,看着其中一个黑衣人掀开面巾,露出半边脸——是前天在宫墙上盯过她的那个暗哨。
她忽然明白了。
从她进宫那刻起,这人就在。
萧砚走过来,手里折扇轻轻敲了敲她肩头:“夫人,演够了吗?”
她抬眼:“你早知道我会去查?”
“你拿了证据,不走西角门,难道等宫门大开再出?”他声音低,“还是说,你故意让他们动手,好逼我亮底牌?”
她没否认,反手从袖中抽出那包毒粉,往最近一个被制住的刺客脸上一撒。
那人抽搐两下,口吐白沫,眼白翻起。
“乌头碱加陈年酒灰,发作快,死相像急症。”她盯着那张扭曲的脸,“现在你知道,我不是在玩命,是在验毒。”
萧砚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下。
不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应付,是真的笑了。
“行。”他点头,“我的人,随你调。”
她却摇头:“不是你的,是你的狗。狗得教规矩。”
他挑眉。
“我可以借势。”她声音很轻,“但不靠施舍。”
萧砚没说话,只把折扇递给她:“拿着,刚才那一下,扇骨震麻了。”
她接过,指尖碰到扇柄内侧一道刻痕——很旧,像是多年摩挲出来的。
远处传来火把声,巡夜的侍卫快到了。
萧砚转身,抬手一挥。黑衣人们迅速拖走刺客,地上的血用石灰盖住,连刀痕都用灰抹平。一个隐卫从井口爬出来,顺手把井盖合上,动作利落得像收伞。
萧砚站在原地,忽然咳了两声,手扶着墙,肩膀塌下来,又变回那个病恹恹的世子模样。
脚步声逼近,侍卫提着灯笼过来,见是他,愣了下:“世子爷?您怎么在这儿?”
“听见动静。”他嗓音发虚,“以为……有野猫打架。”
侍卫看了看干净的地面,又看看他苍白的脸,讪笑:“您这身子骨,也别夜里乱走啊。”
“是是。”他点头,咳得更厉害,“这就回去。”
侍卫走远,江知意才从暗处走出来。
“你演得挺像。”她看着他扶墙的手,“刚才那一下,真麻了?”
“扇骨震得手心发烫。”他直起身,眼神清亮,“但总得让他们信,我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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