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快步穿过宫道,银盒贴着胸口,隔着衣料能感觉到那层金属的凉意。她没再回头,也没停下脚步去听身后有没有人跟着。偏门守卫拦了她一次,说主官不在,不能接案卷。她只把盒子塞进老太监手里,低声道:“周公公知道这事,要是我明天没来拿,你就把它交给萧砚。”
那老太监枯瘦的手抖了一下,没多问,抱着盒子退进了门后暗处。
她转身就走,脚步不乱,但袖口的银针已经滑到指尖。刚拐过角,一道黑影从檐下掠过,不是宫里当值的人,动作太快,也不走正路。她没追,也没喊,只是加快步伐出了宫墙范围,一出内务府巷口,便见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路边。
车帘掀开一角,影七蹲在车辕上,帽兜压得极低。
“世子请您立刻回府。”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有急信。”
她点头,直接上了车。马车没走正街,绕着坊市后巷疾行,一路颠簸。她靠在车厢壁上,闭眼调息,脑子里却全是那个泥人胸口的符纸——墨迹未干,笔锋生硬,不是寻常道士写得出来的。这背后的人,懂术法,也懂规矩,更懂得怎么藏在制度缝隙里动手脚。
马车停在镇北侯府侧门时,天已擦黑。她跳下车,直奔书房。萧砚正在灯下看一封信,火漆印碎了一半,纸角有些发焦。
“裴家雇了血影门。”他抬头,语气平静,“三十个死士,三千两白银,三日后子时,强攻正门,目标是你。”
她冷笑一声,在对面坐下:“他们倒是大方。”
“不止是裴家。”他把信推过来,“王家、赵家都出了钱,只是没留名。这笔账,是冲着你查出巫蛊来的。”
她盯着那封信看了两息,忽然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杀人。”他说,“但得让他们记住,动你一次,代价比命还重。”
她挑眉:“你想放他们进来?”
“不是放。”他合上信,吹熄蜡烛,“是请。”
外头传来巡夜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萧砚却突然起身,走到窗边敲了三下。片刻后,屋檐上传来极轻的一响,像是瓦片碰了下瓦片。
“隐卫换了路线。”他回身坐下,“现在走地下暗道,屋顶只留假影。他们会以为我们加强了正面防守,反而放松警惕。”
她沉吟片刻,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我配了软骨散,无色无味,混进夜巡香炉里,只要吸入,半个时辰内四肢发软,跑不动也站不稳。正好对付那些靠轻功翻墙的。”
他接过瓶子看了看:“会不会伤到自己人?”
“不会。”她摇头,“药性遇热才挥发,而且只对夜间活动的人起效。我已经让厨房在晚饭里加了安神汤,今晚全府上下都会睡得沉。”
他点点头,嘴角微扬:“你还挺会安排。”
“彼此彼此。”她收回瓶子,交到小满手上,“按计划,一个时辰内换完所有香炉。别让任何人看见。”
小满应声退下。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萧砚拿起折扇,轻轻敲着手心:“我还让人传了话出去,说我旧疾复发,你今晚要通宵施针。主院那边会点长明灯,窗户也会留缝透光——足够引他们扑过去。”
“断魂廊呢?”她问。
“三面围墙,出口窄,埋了绊索和陷坑,底下铺了油布防滑。他们一旦进去,就别想全身而退。”
她笑了下:“你连地都给他们铺好了。”
“我不怕他们来。”他看着她,“我只怕你不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她没接这话,只站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暗格,取出一套银针包好放进袖中。“我不会乱跑。”她说,“但我也不会躲。”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折扇收拢,插进腰带。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点初秋的凉意。远处传来打更声,二更刚过。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府中灯火一盏盏熄灭。巡逻的灯笼还在动,但节奏变了,比平时慢半拍,显然是故意演给外面看的。
“你觉得他们真会信?”她低声问。
“会。”他说,“人总爱相信自己愿意信的。他们觉得你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又住在主院,自然该从那儿下手。可他们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她望着那条通往断魂廊的小径,幽深得看不见尽头。
“等他们进了巷子,就会发现,不是我们在逃,是他们在进笼子。”
他点头:“到时候,你不必出手。我在。”
“我不怕出手。”她淡淡道,“我只是不想误伤无辜。”
他侧头看她一眼,目光沉静。
就在这时,屋顶又传来一声极轻的叩击。影七回来了。
“外围已清。”他站在门外低声禀报,“四面围墙各埋十二人,地窖出口设伏八人,屋顶假岗三人,随时可替换。香炉更换完毕,药雾将在子时前三刻完全弥漫。”
“知道了。”萧砚应道,“传令下去,今夜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岗,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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