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捏着手机,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壳浸得发潮。
公园的长椅上落了层薄灰,他坐下时,裤子沾了点灰,却没心思拍。手机屏幕亮着,通讯录里“幼儿园同事”的分组,他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个名字都像块石头,压得他心里发沉。
先打给老张吧。老张是保安队的老大哥,平时总跟他一起抽烟,说话最实在。
电话拨出去,响了两声就通了。
“刚子?咋这会儿打电话?上班呢?”老张的声音里带着对讲机的杂音,还有远处孩子的哭闹声。
“张哥,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刘刚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怕被人听见,“我……我要离婚,前妻要三万块,不然就去我对象单位闹。我这凑了半天,还差不少,想跟你借点,下个月发工资就还你。”
电话那头顿了顿,对讲机的杂音没了,老张的声音沉了下来:“刚子,不是哥不借你。你也知道,我家小子下周就上小学,学费加校服费,一共要五千八,我昨天刚跟我媳妇凑齐,手里真没闲钱。”
刘刚的心往下沉了沉,像坠了块铅:“没事张哥,我就是问问,你别往心里去。”
“对不住啊刚子。”老张又叹口气,“要是下个月,哥还能帮你凑点。”
“没事,谢了张哥。”刘刚挂了电话,把手机贴在腿上,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瘦长瘦长的,像没了魂。
再打给李姐吧。李姐在厨房做饭,平时总给她留热乎菜,心善。
电话响了四五声才通,李姐的声音有点喘:“刘刚啊?咋了?我刚把锅端下来,手还没擦呢。”
“李姐,麻烦你个事。”刘刚咽了口唾沫,把话又说一遍,“我离婚差钱,想跟你借点,最多三个月,肯定还。”
电话那头静了静,李姐的声音软了下来,却带着为难:“刚子,姐知道你急。可上个月我妈摔了一跤,住院花了两万多,都是跟亲戚借的。现在手里就剩几百块,够买几天菜的,真帮不上你。”
“没事李姐,我懂。”刘刚的喉咙有点发紧,“你照顾好阿姨,别累着。”
“哎,好。”李姐又叮嘱一句,“你也别太急,总能想办法的。”
挂了电话,刘刚从兜里掏出沓钱———这是他早上跟谢小芳和一个年轻同事借的,总共八千,加上那一万五,还差七千,可是这七千他实在没辙了。再打给小王吧。小王是新来的保安,刚毕业,手里应该没什么负担。
电话通了,小王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刚哥?咋了?是不是晚上一起去吃串?”
“小王,哥跟你说个事。”刘刚的声音有点哑,“我要离婚,差钱,想跟你借点,你手里方便不?”
电话那头的雀跃没了,小王的声音变得犹豫:“刚哥,我……我上个月刚给我女朋友买了手机,手里就剩八百块了,还是留着交房租的。”
“没事,那你留着吧。”刘刚赶紧说,“哥就是问问。”
“对不住啊刚哥。”小王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没事,挂了啊。”刘刚挂了电话,把钱重新塞进兜里,攥得紧紧的。
风刮过来,从领口钻进去,凉得他打了个哆嗦。他裹紧外套,把领子立起来,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想能借钱的人。
老家的亲戚?算了吧。他爸妈都是种地的,去年还因为旱情没收成,跟他要了两千块买化肥。他姑、他叔,家里也都紧巴巴的,顶多能帮衬百八十块,顶不上用。
以前的朋友?初中同学大多在老家打工,一个月就三千来块;很多年没联系过,微信加了也没说过话,贸然借钱,张不开嘴啊,人家也肯定不借。
怎么办?
刘刚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抓着头发,心里又急又慌。要是凑不够钱,王秀莲真去幼儿园闹,杨淑婷的工作就没了。淑婷那么喜欢这份工作,每天回来都跟他说“今天孩子又跟我笑了”“园长夸我卫生搞得好”,要是没了工作,她该多难过?
还有淑婷的妈,本来就不待见他,要是知道这事,肯定要逼着淑婷跟他断了。
他猛地抬起头,拍了下大腿——王东强!
怎么把他忘了!王东强是他表姑家的儿子,比他小两岁,小时候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刚子哥”“刚子哥”地叫。前两年他妈跟他打电话,说“东强去琛州做建材生意了,听说赚了点钱,还买了车”。
去年春节,王东强还给他发过微信,问他“刚子哥在琛州不?有空聚聚”,他那时候忙着跟王秀莲吵架,没回,后来就忘了这事。
刘刚赶紧打开微信,翻聊天记录,翻了好几页才找到王东强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去年正月的,王东强发的“新年快乐”,他回了“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对话框,先打了句“东强,在吗?”,想了想,又删了,直接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通了。
“喂?哪位?”王东强的声音很亮,带着点生意人的利落,跟小时候的软糯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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