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编码”,或者说“习惯特征”的嵌入工作完成后,整个“逆向利刃”计划进入了实质性的第一阶段——持续渗透与麻痹。同仁堂药行作为神经中枢,开始以一种稳定而隐蔽的节奏,向散布在申城及周边区域的电台网络,输送着经过“加工”的指令与电文。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在法租界边缘某栋公寓的阁楼里,在公共租界嘈杂市井的店铺后院,在苏州河上某条看似普通的货船底舱……一部部隐藏的电台在预定时间悄然启动。报务员们戴着耳机,神情专注,手指稳健地敲击着电键,将那些承载着虚假情报与隐秘“特征”的电波,送入沉沉的夜空。
这些信号不再像“雷雨”行动那样狂暴集中,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从不同的方向、在不同的时间,汇入申城上空那庞大的无线电海洋之中。它们模仿着不同层级、不同地域单位的通讯:有来自“苏南某部”关于粮食短缺的抱怨,有“江北联络站”对敌占区物价的例行汇报,有模仿城市学生团体用暗语书写的、充满激情的短文,甚至还有一些精心伪造的、看似来自旭日国军方内部不同派系的低级别电文,故意制造着混乱与猜疑。
陈朔坐镇密室,通过沈清河建立的反馈渠道,密切监控着整个网络的运行。他面前摊开着一张巨大的表格,上面记录着每一天、每一个时段、每一个参与电台的发射状态、使用的“特征”类型以及接收到的零星反馈。
“根据我们内线传出的消息,”沈清河在几天后的汇总中说道,“旭日国梅机关电讯部门的监听员们,工作量明显增加了。他们截获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信号,内容大多琐碎,看似没有立即的行动价值,但按照规程又必须记录和初步分析。几个老监听员已经在抱怨,说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认为这纯粹是浪费精力。”
陈朔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初步效果。“疲劳是麻痹的开始。 当大量的无用信息充斥渠道,真正的威胁就可能被忽略。中村信一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那边似乎更加活跃。”沈清河回答道,“据说他要求下属,将所有截获到的、来源不明的信号,无论内容如何,都要进行更详细的记录,特别是发报节奏、特殊编码和出现时间。他专门组织了几个人,在用手工方式对这些数据进行分类和统计。看来,他确实在认真地构建他的那个‘分析模型’。”
“很好。”陈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让他去统计,去归纳。我们喂给他的‘数据’越多,他的‘模型’就会越符合我们设定的方向。”
计划的执行并非一帆风顺。一天深夜,负责与浦东一个备用电台小组联络的交通员在返回途中,发现似乎有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观察其落脚点。消息传回,陈朔毫不犹豫,立刻下令该小组及其关联线全部进入静默,暂停一切活动,人员暂时分散隐蔽。
“会不会是我们发射太频繁,被盯上了?”苏婉清担忧地问。
“不一定。”陈朔冷静地分析,“也可能是常规的户口排查,或者我们其他方面不小心露出了马脚。但无论如何,安全第一。‘逆向利刃’是一盘大棋,我们不能因为一个棋子的风险而危及全局。”
他随即对发射计划进行了微调,减少了在敏感区域的信号强度,增加了几个备用发射点的活跃度。这种动态的、充满弹性的调度,使得整个网络更难被捕捉和锁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系统化嵌入的“习惯特征”开始悄然发挥作用。根据内线模糊传递的信息,中村信一在他的分析报告中,开始提及一些“有趣的发现”。他注意到,在某些特定类型的电文(模拟游击队系统的)中,存在一种“非标准的数字分组倾向”;在凌晨特定时段出现的信号里,有“无法解释的固定填充码重复出现现象”。他将这些视为“敌方低级单位通讯纪律涣散”和“其报务员培训体系存在共性”的证据,并更加卖力地搜集着类似的案例,以充实他的理论。
陈朔得知后,只是淡淡一笑。鱼儿已经开始试探性地触碰那些“彩色石子”了,并且得出了一个他们期望的、错误的结论。
然而,就在这浊流看似平稳涌动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出现了。这天,“夜莺”林婉如在进行例行接头时,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中村信一最近似乎不再满足于只分析电文本身。”林婉如的语气有些困惑,“他通过他在梅机关内提升的权限,开始调阅一些非技术性的档案,包括近期租界内发生的刑事案件记录、火灾报告、甚至是一些商业纠纷的卷宗。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陈朔闻言,眉头立刻紧锁起来。调阅无线电信号数据是正常的,但将触手伸向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社会事件卷宗,就显得极为反常了。
“他查阅的重点是什么?”陈朔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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