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将消毒水的气味和那段混杂着剧痛、震惊与未解情感的病房时光隔绝开来。伦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却让杰米感到一阵眩晕和格格不入的疏离。
他提着一个简陋的包裹,里面是他全部的家当,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问题:
他该去哪里?
霍格沃茨? 那个他曾经视为第二个家的地方,如今正在经历战后的重建。麦格教授的信里提到,城堡受损严重,大部分区域暂时无法居住,学生们都已各自返家。他回去能做什么?睡在废墟里吗?
这个选项被现实无情地否决了。
那么……回麻瓜父母家?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深的苦涩和荒谬感淹没。他几乎要嗤笑出声。哪还有什么麻瓜父母家?那对虐待他、最终将他抛弃的麻瓜养父母,在他们被抓走之后,那栋承载了他所有童年噩梦的房子,恐怕早就被政府回收,不知易主多少次了。那里从来就不是他的“家”。
蜘蛛尾巷?那个弥漫着苦艾和魔药气息的阴冷房子?且不说那里是否还属于斯内普(魔法部可能已经查封或处理),就算他能进去,他又能以什么身份待在那里?斯内普的前被监护人?一个刚刚对主人进行了不合时宜的告白的、麻烦的赫奇帕奇?他几乎能想象到斯内普会用怎样冰冷的眼神(如果他还能见到他的话)将他赶出来。
艾莉诺家?普威特夫妇是很好,但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伤痛(他们也在失去弗雷德的悲痛中)。短暂的借住是关怀,长久的打扰便是负担。他不能,也不愿。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攫住了他。战争结束了,黑魔王被打败了,英雄们得到了颂扬,伤者得到了救治。可是,像他这样被战争的余波抛到岸边的、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该何去何从?
他仿佛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放眼望去,四周皆是断壁残垣,找不到一条可以称之为“归途”的路。他失去了法律的监护人,失去了学校的庇护,甚至失去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物理空间。
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医院门口,像一个被遗忘的行李箱,不知该被运往何方。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冰凉。
冰冷的空气吸入鼻腔,带着伦敦街头特有的、混杂着尾气与尘埃的味道,微微刺激着他,将他从那种几乎要将他定格的麻木中短暂地拉扯出来。他吸了吸鼻子,这个细微的、近乎幼稚的动作,却像是一个启动的信号。
他不能再站在这里了。站在这里,问题不会解决,方向不会出现。
于是,他踏出了第一步。
脚步有些虚浮,落在人行道的地砖上,轻飘飘的,没有实感。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汇入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却又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人们有着明确的目的地——回家、工作、约会。而他,只有一片空茫。
该向左,还是向右?去破釜酒吧暂时落脚?可他身上的加隆所剩无几。去魔法部求助?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官员程式化的、或许还带着一丝怜悯(或好奇)的目光,询问他的家庭情况、监护关系……
每一个可能的选项,都像是一条布满荆棘或者通往死胡同的小径。
他只是走着,茫然地走着。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街边的橱窗,里面陈列着光鲜的商品,映照出他苍白、带着伤痕、与周围魔法世界或麻瓜世界都显得脱节的倒影。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身后孤独地跟随着。他感觉自己像一缕游魂,飘荡在胜利庆典之后的余烬里,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这一步,与其说是迈向某个地方,不如说仅仅是为了移动本身,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还没有被这巨大的虚无彻底吞噬。至于终点在哪里,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杰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许因为头脑不清醒,根本没有走多远),直到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眼前阵阵发黑。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踉跄着扶住路边一张冰冷的铁艺长椅,缓缓坐了下来。他将脸埋进掌心,手肘支撑在膝盖上,试图抵御那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的虚弱和更深的疲惫。
恍惚间,一个黑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为什么……我没有死在那场大战里?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诱惑力。如果死了,像弗雷德,像卢平夫妇,像那么多他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人一样,至少一切就都结束了。痛苦、迷茫、无所归依……所有这些都会随之消散。牺牲者会被铭记,会有葬礼,会有亲友的泪水浇灌坟墓——那或许也是一种归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多余的、被遗忘的零件,散落在胜利的机器之外,无处安放,不知该去往何方。活着的负担,在此刻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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