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林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照片,边缘还带着显影液的痕迹,显然是刚洗出来的。第一张是周强和几个纹身的男人在KTV包厢里,搂着小姐喝酒,桌上堆着成沓的现金;第二张是他们在工地仓库里,正往黑色塑料袋里装东西,袋子鼓鼓囊囊的,旁边站着的正是赵伟;最让林辰心惊的是最后一张——周志国的黑色帕萨特停在环球写字楼门口,赵伟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个公文包,弯腰给车窗里的人递东西,虽然拍得模糊,但能看出后座的人侧影正是周志国。
林辰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颤抖,突然明白了什么。赵立东不是临时起意,他一直在暗中布局,这些照片显然是早就收集好的,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这位平时看起来温和儒雅的市委副书记,心里藏着的棋,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驱车前往市委督查室。老秦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看到赵立东的亲笔信和调查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早就该查了!”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沓举报信,“你看这些,全是举报周强强拆、克扣补偿款的,去年就堆到我这儿了,周志国一句话‘先保证拆迁进度’,全压下来了!”
老秦的脾气果然像赵立东说的那样急,当即召集了三个督查员,都是眼神里透着锐气的年轻人。“小林科长,你说吧,从哪儿查起?”他撸起袖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安置房清单、关联公司、还是周强的资金流水?我们督查室虽然没纪委权大,但查这些猫腻,门儿清!”
“先查那三十套预留房源。”林辰把照片推过去,“这些空壳公司的注册地址、监事信息,苏晴的报道里都有,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顺藤摸瓜查资金流向。”
老秦看着照片,眉头拧成了疙瘩:“赵伟这小子,我见过两次,跟着周志国参加过开发区的剪彩,装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干这种勾当!”他拿起电话,“我现在就联系市场监管局,调这三家公司的注册档案,再让银行查他们的账户流水,看钱最后流到了哪里!”
离开督查室时,林辰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五点,苏晴应该在出租屋,便调转车头往那边开。
苏晴的出租屋在老城区的一栋旧楼里,没有电梯,林辰爬了五层楼,敲开门时,看到她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那篇被删减的报道清样。桌上的泡面桶已经空了,旁边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
“怎么来了?”苏晴起身给他倒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却还是强撑着笑。
“赵书记有办法了。”林辰把内参的事告诉她,拿出那个加密邮箱地址,“虽然不能直接点名周志国,但能让省委领导看到,这比公开报道更有分量。”
苏晴的眼睛动了动,接过林辰递来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突然笑了,眼角却有点发红:“原来你们都在暗中使劲。”她走到电脑前,点开文档,“不点名也好,让省委的人自己查,反而更有说服力。有时候,留白比说透更有力量。”
她开始修改报道,把“周志国妻弟赵伟”改成“某领导干部亲属赵某某”,把“周志国办公室的玉貔貅”改成“涉案人员收受的贵重物品”,但企业关联图、房源清单、录音转录这些核心证据,一个都没删。标题改成了《镜州老城区拆迁中的违规问题调查》,听起来像份普通的调查报告,却字字藏锋。
点击发送的瞬间,苏晴的手指悬在鼠标上停了很久,仿佛在掂量这封邮件的重量。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希望这次能有结果。”她轻声说,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林辰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他用掌心的温度包裹着:“会的。老秦已经开始查了,督查室的效率很高,不出三天,就能拿到空壳公司的资金流水。到时候内参有了回音,督查室有了证据,双管齐下,周志国跑不了。”
苏晴抬起头,看着他眼里的坚定,突然笑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我还有半包速冻饺子,要不要煮来吃?”
“好啊,”林辰笑着点头,“我带了瓶醋,你不是爱吃酸的吗?”
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出细碎的声响。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了桌上的照片,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眼里重新燃起的希望。林辰知道,这盘棋才刚刚进入中局,但只要他们继续走下去,总有将死对方的那一刻。
而此刻,市委大院的办公室里,赵立东正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发改委大楼的灯光,手里捏着一个未拨号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省委刘副书记”的名字。他知道,苏晴的内参一旦发出,这通电话,就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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