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匿名举报信
台灯的光晕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暖黄,把林辰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坐在书桌前,左手握着钢笔,笔尖在信纸上缓慢移动,墨痕比右手写的更粗重,带着刻意为之的生涩。信纸顶端,“举报信”三个字写得方方正正,下面署名处留白,只标注了“普通市民”。
父亲坐在对面的藤椅上,身上盖着林辰的旧棉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写字。老人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勉强坐起来,只是说话还不利索,大多数时候只能用眼神和手势表达意思。刚才林辰说“要写点东西”,他就从床上挪到藤椅上,像个站岗的哨兵,一动不动。
“2020年3月15日,老剧院项目第一笔拨款到账,同日,周志国秘书王丽的个人账户收到50万元……”林辰念着流水上的日期,笔尖顿了顿,核对手机里的照片,确认数字无误后才继续往下写。左手写字本就费力,加上刻意改变笔迹,不到半小时,指节就酸得发僵,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父亲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停下。林辰抬头,看到老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信纸右下角的空白处,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林辰明白,父亲是想在信上留点什么。
他把钢笔递过去,父亲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老人盯着信纸看了很久,笔尖在纸上悬了悬,最终落下,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对勾——那是父亲盖了一辈子房子养成的习惯,验收合格时,总会在图纸上打个对勾,意思是“过得去,能安心”。
林辰看着那个对勾,眼眶突然热了。这个简单的符号,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有力量,像父亲在说“别怕,爸信你”。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汗,笑着说:“爸,您这对勾,比公章还管用。”
父亲咧开嘴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像个得到糖的孩子。
写完最后一个字,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林辰把信仔细读了三遍,确认没有遗漏任何关键信息,才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牛皮纸信封。信封里还装着银行流水的复印件、李磊的录音文字版,以及老剧院钢筋检测报告的副本——每一份证据都用透明塑封袋包着,避免被雨水浸湿。
走到楼下时,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刮过来,吹得人脖子发紧。街角的邮筒孤零零地立在路灯下,墨绿色的铁皮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林辰站在邮筒前,手里的信封仿佛有千斤重。
投进去,就没有回头路了。周志国一旦倒台,他背后的关系网必然会反扑,赵立东的警告不是空穴来风。可如果不投……老木匠的叹息、小学生的信、父亲的对勾,又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工地,指着刚砌好的墙说:“这墙看着结实,其实里头有没有偷工减料,只有盖的人自己知道。但天知道,地知道,夜里睡觉的时候,良心知道。”
林辰深吸一口气,抬手拉开邮筒的投信口。金属碰撞的“咔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犹豫了半秒,还是把信封塞了进去。手心的汗浸湿了信封边缘,触到冰冷的铁皮时,像完成了一场庄严的交接。
转身往家走时,他觉得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脚步轻快了许多。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邮筒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两个并肩站立的哨兵。
三天后,省纪委突然有了动作。
先是王丽被约谈的消息在市政府传开。有人说,纪委的人直接从办公室把她带走的,当时她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吓得口红都断在了包里。还有人说,王丽的储物柜被撬开,搜出了七八个名牌包,里面全是现金和金条。
第二天一上班,宣传部的人就发现,王丽的名字从通讯录里消失了,她办公桌上的东西也被清空,只剩下一盆枯萎的绿萝——那个总跟着周志国左右的身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凭空消失了。
周志国的办公室一整天都关着门。下午时,有人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着是周志国压抑的怒吼:“你让他们查!我怕什么?!”没过多久,又听到他打电话,语气从强硬变成哀求:“爸,您再想想办法,就这一次……”最后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电话被狠狠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辰在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打水时,恰好碰到张涛。这位曾经的“周系”干将,此刻脸色苍白,看到林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刚听市政府的人说,周市长给他岳父打电话求助,被骂了句‘自作自受’,直接挂了。”
林辰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前副省长?”
“嗯。”张涛点点头,眼神复杂,“看来这次,他岳父是打算放弃他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林辰,“这是宣传部的人事调整名单,周市长安插的那几个人,我查了他们的考勤和报销,都有问题,要么长期旷工,要么虚报费用。”
林辰翻开名单,张涛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名字,旁边附着简单的说明:“李娟,三个月没来上班,工资照领”“王强,报销单据里有六张假发票”……每一条都标注着日期和证据来源,显然是做了充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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