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里,燕子将他安置在她的小卧室兼书房里,让他静心地看书。尽管燕子的女伴也来了三四位,但在主人的关照下,谁也没去打扰他,特别奇怪的是连主人也不来跟他说说话,似乎将这位昔日的辅导员给忘了。
“当,当,当!”堂屋里的坐钟敲过十一下后不久,忽听得燕子银铃般的声音在呼喊:“哥,看谁来了?”向河渠抬头一看,只见门帘一动,站在房门边的竟是清瘦的王梨花。
啊--!向河渠情不自禁地放下书向门口奔去,并伸出了双手;王梨花的激动也不亚于向河渠,她快步走进房来,两只手也向前伸出,她和他都忘了李晓燕——这位喜剧的编导者是否也在旁边。但是就在只隔半步,双方都听得见对方呼吸声的时候,两人都停住了,看来不可避免的拥抱奇迹般地避免了。向河渠咬着下嘴唇,痛苦地皱着眉头,愣站在那儿;王梨花豆粒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滚。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对望着,悲喜交加的感情在无声地交流着,直到有意回避的李晓燕送来了茶点,才打破了僵局。
“没想到一分手就是六年,六年啊。”王梨花伤感异常地说。“是啊,六年啦,六年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中虽仅是短暂的一瞬,但在人生的道路上,却是漫长的一段呢。”向河渠缓慢地说。弯子一转,两人由向南转身向西走去,两旁的小树稀稀落落,已歪西的骄阳依然那么灼人。说不清是王梨花等了一步,还是向河渠赶上了一步,两人并肩走了起来。
王梨花说:“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回去呢?才见面又要分手。”向河渠随口答道:“厂里等零配件用呢。”“就我俩,你也用这遁辞?”王梨花愠怒地问。向河渠叹了一口气,没回答,王梨花追问着:“呣——?”
向河渠苦笑着说:“我是应该回去的,就象六年前我们不能再进一步亲近一样。我们都应当理智一些。”王梨花略带颤音地恳求说:“到妈那儿过一宿,我们好好儿谈谈,又有什么呢?”向河渠强抑住感情的冲动说:“能见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为了你的处境,不能啊。”
“你能理解挽留你的意图吗?我没有份外的愿望,只是,只是想多看看你,听听你的声音。你知道吗?有一回读到陶渊明的诗,说是:
平时常听人说,时光一去难追。怎得挨肩同坐,与君畅叙情怀。
飞鸟轻盈矫捷,落在庭前树梢。栖止安闲自在,嘤嘤鸣叫相招。
身边非无伴侣,只为想你心焦。相思无从见面,令人遗恨难消。”
她顿了顿,接着说,“想到人不如鸟,不能与心上人见面说话,我哭了一夜。我是多么地想见你呀。”
“我知道,我也是这样。要不,我会多绕二十多里来看你?多想常常看到你,甚至是永远和你在一起呢,可是”向河渠摇摇头,继续说,“不行啊,社会的舆论、混淆黑白的谣言能杀人呢。”
“别人的流言蜚语,管他呢,只要我们事实上是清清白白的。”“不!梨花,不能由着性子来。你在家庭的处境,我们原来的特殊关系,都促使我们要特别注意,不能让人家留下攻击、诬陷你的由头。”“唉---”王梨花伤感地叹了一口气。
“日思梦想盼见面,见了面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愁眉苦脸呢?梨花,我们谈点别的好吗?”“往事伤心甚,幸福待来生,有什么好谈的呢?”王梨花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拿起手帕拭着湿润了的眼眶。
“呣——,那才不是呢。可以谈的很多很多。伤心的往事在知心人面前倾吐,能出掉闷着的怨气。要是没有什么好谈的,你留我干嘛呢?”见梨花不吱声,向河渠继续说,“幸福待来生也是不对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幸福都是比较而言地存在着的。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总不能说我俩的姻缘拆散了,就再无幸福可谈了呀,你在信中又是怎样劝戒我的呢?”
王梨花静静地倾听着向河渠的说话,不去插言。她希望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多接受知音的见解。过去,她爱他,其原因之一就是爱他常有不少精辟的见解,能启迪人心。他一度时期内因丢不下对自己的爱,迷失了心窍,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她屡屡“还君理智装胸间”,今天终于看到他能理智地处理问题了。王梨花一贯少能展愁眉的忧郁心胸顿觉有一股暖流涌进。“这个冤家终于闯过去了”她丢下刚才的郁闷,欣慰地侧转头,望着那熟悉的坚毅面庞,心里这样想着。向河渠的问话她不准备答复,现在要紧的是听他说。留他干嘛?不就是为了看他的人,听他说话吗?
“我们应当在现实的环境中创造幸福、争取幸福。拿我来说吧,如果不是在你和晓云、曹老师的帮助下,冲破了精神枷锁恢复了理智,从而正确地处理了夫妻关系,那么我一定还会深陷在无益的愁城忧国中,说不定已被自我摧残得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结果怎么样呢?我们现在家庭和睦,夫妻关系很好。虽然梦寐以求的亲事被拆散了,但总算在困难的条件下争取到了幸福。拿郁闷潦倒跟家庭和睦相比,后者应算是幸福的,哪能说幸福要待来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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