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扩充至四百余人,规模上去了,后勤保障的压力也随之增大。尤其是林烽领导的这个“移动兵工厂”,几乎成了全营最忙碌的地方。复装子弹、维修枪支、制造炸药包、生产弹链扣……各项工作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那台宝贝钻床更是几乎日夜不停地嗡鸣,为各种零件钻出精准的孔洞。
弹链扣的生产线已经相对成熟,产量稳定。牛大力的火力连再也不用为弹链发愁,甚至还能有些富余支援一下兄弟部队。然而,就在一切看似顺畅的时候,一个细微却影响深远的问题,被一个细心的人发现了。
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叫赵小花。她不是老兵,也不是技术骨干,而是前不久刚随着石大胆的地方武装一起加入红军的一名女战士。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之前在家乡跟一个老银匠学过几年手艺,眼神好,手也特别巧,性子又沉静,就被分配到了林烽的工棚帮忙,主要负责弹链扣最后的组装和初步检查工作。
这天,赵小花像往常一样,默默地坐在工棚一角,面前放着两大筐今天刚加工好的弹链扣和连接轴销。她拿起一个弹链扣,穿上一根轴销,再拿起下一个扣上,动作流畅。组装好的弹链节,她会用手轻轻掰动一下,感受一下卡口的松紧,然后放在另一边。
做着做着,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发现,虽然大部分弹链节组装起来都很顺畅,手感一致,但偶尔会遇到一些特别的:有的特别紧,需要用点力才能扣上,掰动起来也发涩;有的则特别松,轻轻一碰就晃荡。
起初她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个例,随手就把那些感觉特别不好的挑出来放在一边。但随着组装的数量增多,她发现这种“感觉不对”的零件似乎并不是极少数。她停下来,把那些挑出来的“次品”和正常的产品放在一起,仔细对比观察。
看外形,似乎差别不大。但她用手指细细触摸卡口的边缘,用指甲比量孔洞的大小,隐约感觉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差异。她又尝试将那些偏紧的弹链节串联起来,发现拉动起来明显阻力更大,而偏松的串联起来则哗啦作响,感觉很不牢靠。
赵小花心里有些嘀咕。她想起以前跟老银匠学艺时,师傅常念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金银首饰的卡扣差一丝一毫都戴不上或者容易掉。这子弹链扣,虽然粗糙,但道理是不是也一样?
她鼓起勇气,拿着几个感觉差异明显的弹链节,找到了正在指导张铁匠热处理一批新撞针的林烽。
“林……林科长,”赵小花声音不大,带着点怯意,“您能看看这几个弹链扣吗?我感觉……它们好像不太一样。”
林烽正忙得满头汗,闻言接过那几个弹链节,随口问道:“哦?哪里不一样?卡不住子弹吗?”
“不是,”赵小花摇摇头,努力组织着语言,“都能卡住子弹。就是……就是有的紧,有的松。紧的拉起来费劲,松的感觉容易掉。我担心……时间长了或者打仗时候紧张,紧的会卡住,松的会脱落……”
林烽本来没太在意,但听到赵小花这番描述,神色立刻认真起来。他放下手里的活,拿起那几个弹链节,仔细地感受了一下松紧度,又并排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小张!把游标卡尺拿来!”林烽喊道。
小张很快取来了那宝贝似的测量工具。林烽仔细测量了几个关键尺寸:弹链扣卡口的宽度、深度,连接孔的直径,轴销的直径……
测量结果印证了赵小花的感觉!那几个感觉“紧”的,要么是卡口尺寸偏小,要么是轴销直径偏大;而那些感觉“松”的,则正好相反!
虽然差距可能只有零点一两个毫米,肉眼难以分辨,但在需要频繁、高速运动的弹链上,这一点点差异累积起来,就可能导致供弹不畅甚至卡壳!
“这个问题很关键!”林烽脸色严肃起来,“小花同志,你发现得太及时了!这说明我们的加工过程还存在误差,不够标准统一!”
他立刻叫停了弹链扣的生产线,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
“同志们,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新问题。”林烽拿着那几个尺寸不一的零件,“大家看,这些弹链扣,看起来差不多,但尺寸有微小的差别。有的偏大,有的偏小。单个看也许没事,但成百上千个串联起来,这点小差别就会变成大问题!会导致我们的弹链要么太紧拉不动,要么太松容易散架!”
张铁匠拿起一个看了看,皱眉道:“这……手工打磨,有点误差难免吧?俺打铁一辈子,也没法保证每个锄头刃口都一样厚薄啊。”
“张师傅,您说得对,手工操作,完全没误差不可能。”林烽肯定了他的说法,但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个误差控制在一个允许的范围内!比如,这个卡口宽度,我们规定它必须在……这个尺寸到那个尺寸之间,不能比这个小,也不能比那个大!只要在这个范围里,就是合格的!超出这个范围,就是不合格品!这个允许的误差范围,就叫做‘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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