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将时间硬生生刻进了寒冬的骨缝里。麻荒地在一场早雪的覆盖下,仿佛成了一座被遗忘的孤岛。残雪像固执的记忆,赖在南墙根的阴影里、过道逼仄的夹角处,树根盘虬的褶皱间,以及柴垛歪斜的缝隙中,迟迟不肯消融。凛冽寒气里,整个村落泛着苍黄的病容,恰似村民们被生活压弯的脊梁。
裹着补丁摞补丁棉袄的人们,佝偻着身子走出家门,将冻得通红的双手深深拢进袖筒,双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碎满地薄冰。偶尔有谁家的黄狗,跌跌撞撞窜出来,尾巴夹在两腿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追逐的孩子们惊得满村乱窜。光秃秃的树枝上,几只麻雀瑟缩着,叽叽喳喳的叫声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更添几分萧索。村外的田野早已褪尽绿色,麦苗在冻土下沉沉冬眠,苍茫大地,只剩下一片荒凉与凄冷,仿佛连呼吸都要被冻结。
春节的爆竹声未能驱散严寒,反而让寒冷愈发肆虐。家家户户的玻璃窗上,冰花肆意绽放,宛如一幅幅诡异的抽象画。屋顶、大地、树梢,依旧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寒风如同一头猛兽,在旷野上咆哮,尖厉的呼啸声撕扯着每一寸空气。失去叶子的树枝在风中痛苦地摇曳,仿佛在与往昔的生机作最后的告别,奋力抵御着刺骨的严寒。枝桠上的积雪,像是历史的见证者,无声诉说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往事,恍惚间,竟让人听见《六月雪》里窦娥的冤屈在寒风中呜咽 。
“叮铃 铃——”,一阵清脆又带着寒意的下课铃声,划破校园的寂静。史正本校长将各班班主任召集到办公室,他神情凝重,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都知道了吧,明天龚志兵就要进村。上头交代了,咱们得组织学生,敲锣打鼓去村口迎接。”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一片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在拼命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哀鸣。
翌日:龚志兵来了,学生们举着红旗,敲着锣鼓,在村口排成整齐的队伍。那喧闹的锣鼓声,掩盖不住村民们眼中的不安。县革委会依照中央指示,从各厂矿、单位抽调人员组成工宣队,他们此行,将彻底搅动这个宁静小村的平静。
当龚志兵出现在众人眼前时,马增玉和马林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两年多前的恩怨,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破记忆的封印。曾经的好友,如今成了掌控他们命运的 “判官”,作为工宣队队长的龚志兵,眼神里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先有龚日升和龚先生,后有龚福海和龚志兵,好像龚氏家族与麻荒地结下了不解之缘。
“老同学,真是冤家路窄啊!” 龚志兵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马林面前,夸张地打着手势,每个动作都在炫耀自己的胜利:”当初我苦口婆心劝你别入卫东派,你呢?不仅不听,还带人把我抓起来,那耳光,打得可真响啊!” 马林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垂下头,在龚志兵充满嘲讽的目光下,等待命运的审判。
夜幕降临,电灯明亮的光在会议室里照着人们的心,龚志兵站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每个手势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猛地灌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接着。
龚志兵的话语里带着腾腾杀气,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马友志坐在角落里,眉头拧成一个结。作为党支部书记,开会前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龚志兵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龚志兵这是想独揽大权。可人家是上级派来的,他纵然满心不满,也只能把委屈和愤怒咽进肚子里。其他村干部们面面相觑,眼里满是无奈,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突然,龚志兵的目光如鹰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马林身上:“咱们村的统计和农业技术,居然掌握在有历史问题的人手里!他们走的是白专道路,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 马林心里 “咯噔” 一下,后背瞬间浸透冷汗。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两年前,那个噩梦的夜晚 —— 龚志兵的妹妹龚志英唆使他和马增玉绑架龚志兵。如今,这成了龚志兵报复的把柄,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马林和马增玉都是贫下中农出身!” 副主任马凤岐实在忍不住,猛地站起来,涨红着脸说:“这俩个孩子刚从学校回来,有文化、肯吃苦,工作认真负责,大家都看在眼里。说他们有历史问题,从何说起?”
龚志兵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挥舞着手臂,声音提高八度:“你说不知道?这本身就是问题!” 马凤岐被驳得哑口无言,颓然坐下,满心懊悔自己的冲动。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龚志兵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如同催命符,响了整整一夜。
会后,龚志兵开始对马凤岐展开调查。很快,他便找到“突破口”—— 马林竟是马凤岐的儿子。就在这时,马春梅找上门来,声称马凤岐曾强奸她。龚志兵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马春梅,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在单独谈话时,他一边假意询问事情经过,一边言语挑逗。马春梅非但没有抗拒,反而故意扭动腰肢,抛着媚眼,极尽诱惑之能事。龚志兵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的嘴唇重重地贴在一起,在昏暗的房间里,上演着肮脏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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