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跃迁眩晕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死寂太空特有的、渗入骨髓的静谧。苏北是第一个完全恢复身体掌控的人,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循环系统特有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确认着自己还“存在”的事实。
“远航者”号逃生舱的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为紧凑,流线型的银灰色墙壁散发着柔和的冷光,各种简洁而陌生的操作界面无声地闪烁着。没有窗户,只有前方弧形的巨大观察窗,以及侧翼几个较小的辅助观测口。
窗外,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
没有熟悉的北斗,没有璀璨的银河核心带,甚至连星空的底色都似乎更深邃一些。无数星辰如同被打碎的钻石,随意泼洒在墨黑的天鹅绒上,分布得陌生而疏离,带着一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丽。一颗巨大的、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气态行星占据了视野的一角,如同一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这艘闯入其领域的不速之客。
他们成功了,但也彻底迷失了。
“我们……出来了?”张翼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不确定,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密钥”,那温热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
“墨匠”已经扑到了主控制台前,手指飞快地在虚拟界面上滑动,试图调取导航数据和环境扫描结果。“导航系统……星图数据库无法匹配任何已知星座。我们在一片完全未被记录的星域。”他的声音凝重,“初步环境扫描显示,附近空间稳定,暂无发现大型天体威胁或异常能量辐射。但是……能量储备仅剩百分之十八。”
百分之十八!这个数字让苏北的心沉了一下。遗迹的跃迁几乎耗尽了“远航者”号大部分储备能源。
“优先确保生命维持系统,降低所有非必要能耗。”苏北立刻下令,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他走到张翼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一股温和的灵犀力场自然而然地将她笼罩,驱散着她因跃迁和紧张带来的不适。
张翼抬起头,对上苏北坚定的目光,心中的慌乱稍稍平息。她将怀中的“密钥”稍稍举起,低声道:“它……好像平静下来了。之前跃迁时,它波动得很厉害。”
此时的“密钥”,光芒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是遗迹中那种璀璨的星芒,而是恢复了一种内敛的、如同呼吸般平稳的微光。它表面的裂纹依旧,但核心的搏动强健而稳定。
苏北尝试着再次展开灵犀力场,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战斗或防御,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温柔地覆盖整个逃生舱,感知着它的每一个部件,每一丝能量流动。他发现,自己的力场与这艘源自古老文明的逃生舱,竟然也存在着一种微弱的亲和性,虽然远不如与遗迹的深度连接,但足以让他大致了解舱体的状态。
“生命维持系统稳定,结构完整。动力核心处于低功耗运行模式。”苏北闭着眼,汇报着他感知到的情况,“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地方,补充能源,或者……至少确定我们的方位。”
“墨匠”点了点头,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击着:“我正在尝试分析背景辐射和脉冲星信号,看能否进行粗略的三角定位。但这需要时间,而且精度无法保证。”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张翼怀中的“密钥”,忽然又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几乎微不可察的淡蓝色光晕。
与此同时,张翼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似乎听到了什么,或者说,“感觉”到了什么。
“有……有什么东西……”她不确定地开口,目光投向观察窗外那片陌生的星海,“好像……在‘呼唤’?”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指向性意念,如同蛛丝般,从遥远星海的某个方向传来,与她手中的“密钥”,以及她自身那被“密钥”改造过的感知,产生了某种共鸣。
苏北和“墨匠”立刻看向她。
“能确定方向吗?”苏北问道,眼神锐利。在这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下,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是救命稻草,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张翼闭上眼,全力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呼唤”。它与星骸那种冰冷、充满毁灭欲的意念完全不同,它更加……古老,更加中性,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等待”意味。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观察窗右前方一个看似空无一物的区域:“那边。很遥远,但……很清晰。”
“墨匠”立刻调整扫描仪,对准张翼所指的方向,进行深度探测。
几分钟的沉默后,“墨匠”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扫描结果显示……在那个方向,约零点三光年外,存在一个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信号源!信号特征……与遗迹数据库中的某种信标残留记录,有百分之三点七的相似度!”
百分之三点七!这个匹配度低得可怜,但在完全未知的星域,这几乎是奇迹!
是另一个遗迹?是古老文明散落的其他“火种”?还是……别的什么?
那微弱的“低语”和这丝相似的能量信号,是他们在这片黑暗森林中看到的第一缕微光。
苏北走到张翼身边,与她一同望向那片深邃的星空。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能源匮乏,但他们至少有了一个方向。
“调整航向,”苏北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目标,那个信号源。我们过去看看。”
“远航者”号逃生舱的尾部推进器喷吐出微弱的幽蓝光芒,在绝对寂静中,开始向着那未知的“低语”之源,小心翼翼地驶去。
新的征程,在迷失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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