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岛的疑惑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特务科的秘密调查机器一旦启动,其效率是惊人的,尤其是当调查目标并非一个经验丰富的潜伏者,而是一个像张怀民这样屁股本就不干净、且自以为高枕无忧的蠢货时。
就在宋梅生与高岛第三次问询后的第二天下午,警察局内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已经开始暗流汹涌。
首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侦查科科长赵孟仁,他是张怀民的远房表亲,也是其在局里的主要盟友之一。他手下一个机灵的探员汇报,发现这两天似乎有陌生面孔在暗中打听张副局长的一些情况,问得很细,包括他的一些社会交往和日常行程。赵孟仁起初以为是宋梅生那边在搞鬼,但仔细一问,描述的那些陌生人行事风格冷硬专业,不像是总务科那帮人的手笔,倒像是……特务科那条线上的人。
这个发现让赵孟仁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不敢怠慢,立刻悄悄去了张怀民的办公室。
“表舅,情况有点不对头。”赵孟仁关上门,也顾不得客套,压低声音急急地说。
张怀民正因为没能一下子摁死宋梅生而心烦意乱,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宋梅生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是宋梅生!”赵孟仁凑近些,声音更低了,“是……可能是特务科那边!我的人发现,好像有人在暗中查您!”
“什么?!”张怀民像被蝎子蜇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骤变,“查我?查我什么?高岛他想干什么?”
“具体查什么还不清楚,”赵孟仁摇头,“但来者不善啊表舅!您最近……没得罪过高岛股长吧?或者……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可能让人抓住把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怀民一眼。张怀民那些捞钱的勾当,他多少知道一些。
张怀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最近光顾着对付宋梅生了,根本没往别处想。难道……高岛查宋梅生是假,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是我?是因为我举报宋梅生惹恼了他?还是……还是之前那些事,走漏了风声?
他越想越怕,脸色由红转白,汗珠顺着肥腻的脸颊滚落下来。“快!快去……去把赵三给我叫来!马上!”他声音发颤地吼道,现在能指望的,只有这个外甥去外面打探消息了。
赵孟仁不敢耽搁,连忙出去找人。然而,他找遍了侦查科,也没见到赵三的影子。问了一圈,才有个小警察吞吞吐吐地说,好像看见赵三中午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出去了,神神秘秘的,也没说去哪。
赵孟仁心里暗叫不好,赶紧回去禀报张怀民。张怀民一听,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紧紧攫住了他。
就在张怀民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高岛派出的调查小组,正像嗅觉灵敏的猎犬,沿着几条线索紧追不舍。
一路人马,由精干便衣组成,秘密潜入旧港仓库区域。他们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扮作收货的商人、扛包的苦力,在茶馆、赌场和低矮的窝棚间穿梭,用银元和黑市香烟开路,不动声色地打听“Z.CY.M.”或者张副局长相关的信息。旧港仓库那地方,人多口杂,利益交织,但同样也充满了背叛和告密。在高额赏金的诱惑下,很快就有人提供了线索:确实有个叫“常五”的掮客,前阵子喝多了吹牛,说警察局里有个张姓大人物,在他这里欠着一大笔赌债,用一批“来路不正”的棉布做的抵押,约定月底还钱。
另一路人马,则利用特务课的特殊权限,秘密调阅了张怀民及其直系亲属在几家主要银行和钱庄的账户流水。虽然张怀民做得隐蔽,多用他人名头或化名,但在专业手段下,几笔时间集中、数额较大且来源含糊的款项进出,还是露出了马脚。这些款项的流动,与之前通过松本顾问渠道处理的几批“特供”物资的时间点,存在微妙的吻合。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王大力这个“意外”的助攻。
王大力奉宋梅生之命,这几日一直“格外留意”张怀民和赵三的动静。他虽然不知道科长的全盘计划,但执行命令毫不含糊。赵三中午鬼鬼祟祟地接电话溜出警察局,早就被王大力盯上了。王大力远远尾随,发现赵三去了城南一家位置偏僻的当铺。
王大力觉得这事蹊跷,没敢跟太近,就在外面守着。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赵三出来了,脸色很难看,手里也没拿东西。等他走远,王大力琢磨了一下,也进了那家当铺。他也不傻,没直接问赵三,而是掏出一块成色不错的旧怀表(宋梅生之前赏他的),往柜台上一拍,粗声粗气地说:“掌柜的,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掌柜的接过怀表看了看,又瞥了王大力一眼,见他穿着警察的制服(下班没换),语气倒也客气:“老总,这表不错,给您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下。
王大力嫌少,故意跟他讨价还价,趁机套话:“你这价也太黑了!刚才出去那小子,我看他也没拿东西,是不是也来当东西?他当的啥?肯定比我这表值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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