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那场业余级别的袭击,像一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只激起些许涟漪便迅速沉寂。宋梅生甚至没费心去“善后”,他知道,这种蠢货的威胁等级,还比不上办公室里一份填错数字的报表。然而,这件事却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进了他意识深处某个一直被刻意忽略的角落——他为何而战?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吗?凭借他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和谨慎,如果只想苟全性命,或许有更“轻松”的选择。仅仅是因为穿越者的责任或是对历史的先知?那种宏大的使命感,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伪装和危险中,有时也会变得模糊。
真正的淬炼,往往来自最不经意的瞬间。
几天后,一起看似普通的治安案件摆上了他的案头。南岗区一个杂货铺的老掌柜,在夜里被闯入的窃贼打伤了。案子本身不大,由辖区派出所处理就行。但报告里附带的现场勘查记录中,一行小字引起了宋梅生的注意:据邻居反映,老人受伤后,曾含糊念叨一句“不能让他们把东西翻出来……”
如果是以前,宋梅生可能就忽略了。但经历了“主动出击”的自我训练,他对任何异常细节都保持着警觉。一个普通的杂货铺老掌柜,有什么怕人翻出来的东西?他决定亲自去“慰问”一下,毕竟,关心市民也是副局长的职责嘛。
他让秘书提前打了招呼,然后带着王大力,提着一点水果,来到了那间位于小巷深处的杂货铺。铺子门脸不大,里面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酱油、咸鱼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老掌柜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地靠在柜台后的躺椅上,一个十几岁、面黄肌瘦的小伙计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看到副局长亲自来访,老掌柜挣扎着想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惶恐和感激。宋梅生赶紧上前扶住他:“老人家,别动,快坐着。伤怎么样了?局里很关心。”
“劳……劳副局长挂心,就是点皮肉伤,不碍事,不碍事……”老掌柜声音沙哑,眼神有些闪烁。
宋梅生让王大力把水果递给小伙计,自己则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和颜悦色地问起案发经过。老掌柜的叙述和报告上差不多,无非是夜里听到动静,起来查看,被蒙面贼人打伤,抢走了柜子里不多的现金。
“唉,这年头,不太平啊……”老掌柜叹着气,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柜台下面瞟了一眼。
宋梅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柜台底部靠近墙角的地方,似乎有一块地板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他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安慰道:“老人家放心,我们一定尽力破案。您好好养伤,有什么困难就跟派出所说。”
他又看似随意地问了问铺子的经营情况,家里还有什么人。老掌柜一一作答,说儿子几年前被征去当劳工,没了音讯,现在就他和老伴带着这个小学徒过活。
临走时,宋梅生对王大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挡住小伙计的视线,自己则迅速弯下腰,假借系鞋带,用手指在那块颜色不同的地板上轻轻一按。木板微微一动,下面显然是空的。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告辞。回到车上,他吩咐王大力:“大力,你晚上找个机灵点、嘴巴严的生面孔,悄悄盯着那杂货铺,特别是后门。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进出,或者老掌柜有什么异常举动。”
王大力虽然不明白副局长为何对一个小案子这么上心,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下:“明白!副局长,您就瞧好吧!”
两天后的傍晚,王大力兴冲冲地跑来汇报,铜铃大眼里闪着光:“副局长!神了!您真是料事如神!那老掌柜果然有鬼!”
原来,王大力找的人发现,昨天深夜,老掌柜等老伴和伙计睡下后,偷偷摸摸打开后门,迎进一个穿着破旧棉袄、农民打扮的中年汉子。两人在店里嘀咕了半宿,天快亮时,那汉子才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离开。
“看清那人长相了吗?麻袋里像是什么?”宋梅生问。
“天黑,脸没看清,但看走路的架势,不像一般人,警惕性很高。麻袋看着挺沉,方方正正的,不像是粮食。”王大力描述着。
药品?电池?还是……武器零件?宋梅生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他几乎可以确定,那老掌柜的杂货铺,是一个极其隐秘的交通站或物资中转点。老人那句“不能让他们把东西翻出来”,是情急之下对革命物资下意识的保护。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宋梅生心中涌动。那不是发现线索的兴奋,而是一种深深的触动。眼前浮现出老掌柜惶恐而坚韧的脸,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伙计,还有那个在深夜冒着严寒悄然离去的、不知名的同志。他们或许不知道“喀秋莎”是谁,但他们和自己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进行着斗争。他们可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却有着最坚定的信念。
自己呢?拥有远超他们的资源和能力,有时却会陷入对自身处境的抱怨和迷茫。相比之下,自己的那点“孤独”和“艰难”,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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