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温江的晨雾带着一股子硝烟泡烂了的腥气,黏糊糊地贴在黑石峒峒主阵地的焦土上。
林凡蹲在刚用沙袋垒起来的临时指挥所里,手指头无意识地捻着半截烧焦的树枝,地上划拉出的几个歪歪扭扭的圈又被他一脚碾平。
韩德胜和王雷一左一右蹲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看着支队长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
“北边的人,到哪儿了?”林凡没抬头,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方顾问带的路,已经过了黑水河口,最多再有两个钟头就到山脚。”
陈剑猫着腰从电台那边过来,压低声音,“带队的是个生面孔,据说是‘总公司’的特派员,姓李。
排场不小,带了整整一个警卫班,全是快家伙。”
林凡“嗯”了一声,把树枝扔了。
该来的总会来。北边这是等不及了,要派人来亲眼看看他这块砧板上的肉,到底还值不值得下刀,或者…该怎么下刀。
“美国人那边呢?哈里森有动静没?”
“安静得吓人。”
陈剑皱眉,“那部秘密电台一整天没声响了。
但咱们在仰光的暗桩报告,说美军顾问团的车队昨天深夜去了英国使馆,呆了很久才出来。”
林凡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豺狼和鬣狗凑一块,准没好事。
保不齐又在琢磨什么“误炸”或者“意外冲突”的把戏,想逼他彻底倒向一边。
“支队长,咱…真要让北边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
王雷忍不住开口,脸上横肉直跳,“这要是传出去,美国人那边咋想?英国人还不得疯了似的扑上来?”
“不让?”
林凡抬眼看他,目光冷硬,“不让,你拿什么堵窟窿?
炮弹打光了,子弹见底了,伤员等着药救命。北边递过来的,就算是毒药,眼下也得先吞下去喘口气再说。”
韩德胜闷声道:“就怕这口气喘完,脖子上的套索就解不开了。”
林凡何尝不知道?北边的条件,表面上是雪中送炭,实则条条都是捆仙绳。
指挥权、建制、防区,哪一样不是要命的东西?
可眼下,黑石峒峒就像惊涛骇浪里的一条破船,北边抛过来的这根缆绳,是唯一能暂时靠一下的东西,尽管你知道缆绳那头连着的是艘更庞大的、可能把你吞掉的巨舰。
“走一步看一步。”
林凡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告诉弟兄们,都把招子放亮点。
北边的人来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但该守的规矩,一寸也不能让。
特别是弹药库、炮位、电台房,没有我的条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靠近!”
“是!”
命令传下去,阵地上的气氛更紧张了。
士兵们默默检查着武器,眼神里除了疲惫,更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安。
快到晌午的时候,山脚下传来了马蹄声。
林凡带着韩德胜几个迎出去,只见方顾问陪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人骑在马上,后面跟着十来个精悍的警卫,清一色的苏制波波沙冲锋枪挎在胸前,眼神跟刀子似的扫视着沿途的工事和士兵。
“林队长,久仰。”
李专员下马,握手很干脆,没什么温度,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打量着林凡,“这一路看来,贵部处境果然艰难。
然将士用命,士气可用,实属不易。”
“李专员辛苦。
山里条件简陋,怠慢了。”林凡不卑不亢地侧身,“指挥部请。”
一行人走进半地下的指挥所,油灯的光线昏暗,空气里混杂着土腥和汗味。李专员面不改色地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旁,方顾问自然地站在他身后。
“林队长,时间紧迫,闲话就不多说了。”
李专员开门见山,“总公司对黑石峒峒的价值有充分评估。
此次派我前来,是希望能与贵部建立更深入、更稳固的战略协作关系,共御外侮。”
他示意随从拿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手指点着黑石峒峒和周围区域:
“基于当前敌我态势,总公司建议:
一,贵部即刻进行战斗序列整编,按照现代合成营模式,纳入我方统一作战体系;
二,防区向西扩展至弄帕一线,与我方勐腊基地形成犄角之势;
三,通讯、后勤、情报系统实现无缝对接。为此,总公司将派遣包括作战参谋、政工干部、技术专家在内的完整顾问团常驻指导,并提供三个基数的全套轻武器、弹药、药品及粮食补给。”
条件优厚得令人咋舌,几乎能瞬间解决黑石峒峒的所有燃眉之急。
但韩德胜和王雷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哪是协作,分明是吞并!
林凡盯着地图,没立刻回答,反而问:
“整编后,作战指挥权归属?防区行政管辖权归属?弟兄们的安置又如何?”
李专员似乎早有准备:
“战时指挥权由联合指挥部掌握,贵部军官经考核后可留任相应岗位。
防区行政暂由贵部负责,但需接受我方政策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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