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母娘娘在上…您三百年前预订的…千年包裹…已…送达。”
老者沙哑苍老的声音,带着穿越无尽风霜的疲惫和尘埃落定的释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青龙胡同死寂的空气中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他佝偻的身躯几乎匍匐在冰冷的青石门槛上,额头紧贴着粗糙的石面,行着最古老庄重的叩拜礼。晨光吝啬地洒落,勾勒出他背上那个巨大、沉重、用破旧油布和麻绳捆扎的狭长包裹的轮廓,黝黑的材质在油布缝隙间闪烁着细密的鳞片冷光。
李镇河僵立在门后,额心翻卷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视线。他手中的合金短匕下意识地握紧,警惕地盯着门外这个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又透着无尽苍凉执念的老人。三百年前?千年包裹?龙母娘娘?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试图打开他早已被轮回和真相冲击得千疮百孔的心防,带来更深沉的寒意。
书房内,李添一抱着昏厥未醒、气息微弱的刘美婷,失明的脸上肌肉紧绷。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笼罩着门外那个卑微叩拜的身影。没有敌意,没有瘟疫的污秽,只有一种近乎枯竭的生命力,以及一种…完成了某种跨越时空的、沉重契约后的解脱感。这股气息,与西周地宫壁画中那些驾驭青铜车驾、在应龙尾鳍下忙碌的先民俑像,隐隐共鸣。
“镇河…让他进来。”李添一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无论这“千年包裹”是福是祸,是陷阱还是转机,它都已送达门口。逃避,只会让“昆仑物流”的绞索收得更紧。
李镇河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缓缓拉开了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
门外,晨光熹微,薄雾未散。老者依旧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仿佛与青石门槛融为一体。听到门开的声音,他极其缓慢、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越过李镇河染血的脸庞,投向院内书房的方向,最终落在他背上的那个沉重包裹上,眼神复杂难明。
“老人家,请起。”李镇河声音干涩,强撑着侧身让开通道。
老者没有立刻起身。他用那双布满老茧、沾满泥污的手,极其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再次抚了抚包裹上油布的褶皱,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的生命。然后,他才用尽全身力气般,双手撑地,极其缓慢地、伴随着骨节不堪重负的咔吧声,一寸寸地直起佝偻的腰背。他喘着粗气,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背负的不是一个包裹,而是一座山岳。
他背着那个沉重的包裹,一步一步,踏入了四合院的天井。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锦鲤早已惊惶地沉入缸底,几片新抽的忍冬藤嫩叶在微风中瑟瑟发抖。
李镇河关上门,跟在老者身后,警惕未消。李添一抱着刘美婷,坐在书房门口的石阶上,失明的双眼“看”着那个在晨光中缓缓移动的沉重轮廓。
老者走到天井中央,停下脚步。他没有看李添一,也没有看李镇河,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背上的包裹上。他再次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背上那个沉重的包裹卸了下来,轻轻放在青石板上。
包裹落地,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油布包裹的轮廓狭长而厚重,长度接近一人高,宽度也有两尺余。黝黑的材质在油布下透出冰冷坚硬的光泽,那些细密的鳞片状纹路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老者直起身,佝偻的背脊似乎因卸下了重负而微微舒展了一些,但疲惫感却更加深重。他抬起浑浊的双眼,这一次,目光落在了李添一怀中昏迷的刘美婷脸上。那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悲悯、以及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哀伤?
“龙母娘娘…”老者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喘息,“小的…乃甲辰号驿站…往生专送…第七百二十三代驿卒…张阿土…”他报出了一个极其古老、带着浓厚乡土气息的名字和身份,“奉…奉驿站之命…押送此…千年包裹…务必亲手交予…龙母娘娘签收…”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的包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甚至带着恐惧的笑容:“此物…乃三百年前…驿站初立之时…由…由当时的驿丞大人…亲封…言明…非至轮回倾覆、龙母归位之刻…不得启运…小的…小的世代守候…代代相传…今日…终于…送到了…”
张阿土…第七百二十三代驿卒…甲辰号驿站往生专送…三百年前亲封…轮回倾覆、龙母归位之刻…
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在李添一和李镇河的神经上!这老者…竟是“昆仑物流”体系下,一个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专门负责“往生专送”的驿卒?!他背上那个沉重的包裹,竟是三百年前就封存好,指定要在“现在”这个时刻送达刘美婷的“千年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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