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龚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回到富丽堂皇的林相府时,日头已近正午。这位相府二公子胸前衣襟被血染透大半,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全靠两名心腹家将架着才没瘫倒在地。他们刚绕过影壁,迎面就撞上了下朝归来的林若甫。
这位当朝宰相身着紫色蟒袍,头戴乌纱,本是一派威严沉静。可当他看清次子胸前狰狞的伤口、感受到空气中未散尽的杀伐血气,再瞥见仅剩两名带伤的护卫时,那双阅尽朝堂风云的眸子瞬间锐利如鹰隼。
“怎么回事?!”林若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子般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前厅的空气。他挥手屏退所有无关仆役,只留下几个绝对心腹,“谁干的?你去做什么了?”
林龚被架到黄花梨木的圈椅上,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涔涔而下。面对父亲洞悉一切的目光,他心知瞒不过去,也无需再瞒。在郊外庄子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以及对长公主利用自己的愤怒,此刻如开闸洪水般冲垮了他最后的心防。
“爹……”林龚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是长公主!是她逼我的!”
他竹筒倒豆子般将长公主如何以“为婉儿妹妹除去隐患、替太子分忧”为名,半诱半逼地让他安排牛栏街刺杀范闲的经过和盘托出。他详细描述了长公主许诺的“一石三鸟”——除掉范闲夺回内库、拉林相下水绑定、为庆帝提供伐齐借口,甚至连吴伯安(长公主安插在林相府的眼线)如何居中联络司理理泄露范闲行踪的细节都没遗漏。最后,他恨恨地补充道:“太子……太子殿下对此事并不知情!全是长公主一手操纵!她利用我!今天……”
林龚说到郊外遇袭,被一个神秘黑衣蒙眼人几乎屠尽护卫、自己命悬一线时,眼中仍残留着惊惧。但他随即精神一振,带着敬畏与感激:“……就在那铁签要刺穿我心脏时,一位蒙面高人突然出现!那人周身金光缭绕,实力强得……强得不像人!他只用了一指,就点断了那黑衣杀手的铁签,然后两人打起来,那动静……简直像天崩地裂!最后不知那高人说了什么,黑衣杀手竟然退走了!爹,那高人绝对是大宗师级别的!他救了儿子的命啊!”
林若甫负手而立,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线绷得越来越紧,仿佛一块冰冷的磐石。当林龚说到“大宗师”、“救命恩人”时,他眼底深处才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厅内死寂,落针可闻。压抑的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良久,林若甫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说完了?”
林龚被父亲这反常的平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林若甫只吐出一个字,随即对管家沉声道:“请家法。”
管家身子一颤,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捧来一根油光锃亮、足有小儿臂粗的硬木水火棍。
“爹!”林龚惊恐地睁大眼睛。
林若甫根本不看他,接过水火棍,手腕一抖,棍梢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尖啸!
“啪——!!!”
第一棍,结结实实抽在林龚的后背上!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扑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嚎。昂贵的锦缎外袍瞬间撕裂,皮开肉绽!
“愚蠢!”林若甫的声音如同寒冰炸裂,“被人当刀使而不自知,险些葬送整个林家!此为一罪!”
“啪——!!!”
“勾结外邦,刺杀朝廷命官(范闲有官职在身),陷家族于不忠不义!此为二罪!”
“啪——!!!”
“轻信妖妇(李云睿),引狼入室,差点命丧黄泉犹不自省!此为三罪!”
林若甫每喝一句,手中的棍棒便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落下!棍棍到肉,毫不容情!林龚在地上翻滚哀嚎,起初还能惨叫,到后来只剩下痛苦的闷哼和粗重的喘息,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两名架他回来的护卫早已吓得跪伏在地,抖如筛糠。
“爹!别打了!二哥知错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一个清越焦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响起。
关键时刻,林峰“及时”出现。他似乎是听到动静匆匆赶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宽松的月白寝衣,脸色带着几分“病愈”后的苍白,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他冲到林若甫面前,张开双臂护住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林龚,眼中满是“恳切”的哀求。
“三弟……别……” 林龚疼得意识模糊,却仍挣扎着想阻止林峰靠近这“修罗场”。然而,就在他模糊的视线掠过林峰身上那件看似普通的月白寝衣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料子!那织锦的暗纹!那在阳光下流转的、内敛却异常华贵的云锦光泽!怎么……怎么跟郊外救他那蒙面高人身上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入林龚混沌的脑海!他使劲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可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视线更加模糊。不……不可能!三弟病得风一吹就倒,刚才还“虚弱”地为自己求情……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郊外惊吓过度眼花了!那种高人,穿件好料子算什么稀奇?可……可这料子是特意从江南云锦阁定制的,京都独一份啊!林龚脑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滚烫的粥,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峰单薄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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