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指动了,掌心那片松针还攥着,金纹贴着皮肤,温润不散。他没急着松开,像是靠这点暖意确认自己还在呼吸。七天撑阵,最后一击抽空了所有生机,现在连抬臂都得一寸一寸往上提。松树精灵察觉到主人微弱的气息,自发将根系里存下的净化力缓缓送入经脉,暖流所过,堵塞的脉络一节节通开。
他慢慢站起身,膝盖发沉,但没晃。
城墙上没人说话。赤奴的弓弦还绷着,呼衍铁的手按在刀柄上,云姬靠着断裂的稳定器,指尖搭在晶石边缘,读数早已归零。血月碎了,黑雨止了,深渊裂缝缩回原形,像被缝上了口子。风沙卷着焦灰在城外打转,玉门关终于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城门远处扬起一串烟尘。
车师使者来了。
三个人,跪在城门前,膝盖压着黄沙,头低着,却不敢贴地。他们带来的不是兵器,是一卷羊皮图,用青铜环扣着,表面布满虫爬般的符文。领头的使臣双手捧图,手臂发抖。
李文没让他们起身。
他一步步走下城墙台阶,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实了。腰间的木剑还在主干上插着,剑身裂痕纵横,像枯枝。他没去拔,只是抬手,轻轻一召。
空中浮起点点金光。
向日葵精灵从地缝里钻出,一朵接一朵升空,花瓣展开,光晕柔和却不弱。它们排成一线,从城头一直延伸到使臣面前,像一串火把,照亮了跪着的人影。
“你们的城破了。”李文声音不高,也没刻意放冷,“命没破。”
使臣肩膀一颤。
“从今往后,种地的、打仗的、赶路的,都是一张地图上的人。”他顿了顿,“你们献图,我许生路。西域,不再有孤国。”
话落,没人动。
李守诚站在城门内侧,眉头拧着。他看得出李文还没恢复,脸色白得发青,走路时左手一直贴着肋骨。这状态主持归附,太险。他上前半步,低声道:“现在收图,不如先休整。玉门刚经历一战,将士疲惫,根基未稳,若车师有诈——”
“他们没得选。”李文打断,目光仍落在那卷羊皮上,“血月压境时,他们没来。深渊撞墙时,他们没动。现在来了,说明他们看清了——谁才是能活到最后的人。”
李守诚闭了嘴。
李文伸手,接过那卷图。
羊皮入手粗糙,符文凹凸不平,像是用某种骨针刻上去的。他没急着展开,而是用指尖摩挲着表面,感受着那些纹路的走向。忽然,他将图铺在地上,抽出腰侧备用的短刃——不是木剑,是普通铁刃——轻轻划过图面。
一道微光闪现。
不是符文亮了,是图里藏着的线,被刀锋引了出来。几道暗红的脉络在羊皮上浮现,像血管,从车师国境一路延伸,穿过楼兰、龟兹、疏勒,最终指向西北深处。
云姬走过来,蹲下身,指尖掠过其中一条线,眉头微动。
“这是……气运节点?”她声音压低。
李文没答。
他低头看着那条线的终点,一个红点,标记在荒漠与山脊交界处。那里本该是无人区,可图上偏偏标了记号,还画了个模糊的轮廓,像棵树,又像座塔。
云姬忽然抬头:“这走势……和你罗盘里的青铜神树星轨,对上了。”
李文终于动了动眉。
他没说话,而是从掌心取出那片金纹松针,轻轻按在红点上。
松针一触图面,整张羊皮猛地一震。
红点处金光炸开,顺着暗线蔓延,所有气运脉络瞬间亮起。更诡异的是,图上浮出一层虚影——一棵巨树的轮廓,枝干扭曲如龙,根系扎进地底深处,树冠直指天外。那形态,和李文罗盘里封存的星图残影,几乎一模一样。
云姬呼吸一滞。
李守诚也看呆了:“这……这是何物?”
“不知道。”李文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沉,“但它是冲着气运来的。”
赤奴这时大步走来,盯着地图上的虚影,眉头拧成疙瘩:“管它是什么,现在匈奴残部还在北边晃,我带人扫了他们,趁势拿下乌孙,把西域连成一片!”
呼衍铁站在一旁,沉声道:“玉门防线刚稳,深渊虽退,但裂缝未封。我建议加固城墙,训练新兵,防着下一波冲击。”
两人说完,都看向李文。
李文没看他们,目光仍停在地图上,停在那棵虚影巨树的根部位置。那里,正是司南罗盘曾指向的方向——西北,风沙最烈之处。
他缓缓抬手,将松针从图上取下,重新攥回掌心。
“打完仗,该种树了。”
赤奴一愣:“种树?现在?”
“不是为了遮阴。”李文抬头,望向西北,“是为了扎根。”
云姬站在他身后,看着地图上那抹还未消散的虚影,忽然轻声道:“或许,那才是真正的开端。”
李文没回应。
他弯腰,将地图卷起,青铜环扣咔哒一声锁紧。然后他转身,一步步朝城内走去。脚步依旧不稳,但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稳。左手终于从肋骨处移开,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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