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残留着那块焦布的粗糙触感。鹰纹边缘翻卷发黑,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烧透,不是寻常火焰能留下的痕迹。他将布片放在案角,目光落在沙盘上第三粮道的标记处。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踏在石砖上的节奏带着风沙磨砺后的沉稳。门开时,一股干燥的土腥味随人带入,呼衍铁站在门口,肩甲裂了一道口子,左靴底沾着暗红泥块,鞋跟处还嵌着半截断刺。
“回来了。”李文没抬头。
“查清了。”呼衍铁走近,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展开后用匕首钉住四角。地图上几处用炭笔圈出的点连成一条隐秘路线,直指赤水坡。
李守诚坐在侧案旁,手扶拐杖,目光扫过地图一角,“他们动了?”
“昨夜。”呼衍铁声音低哑,“乌孙使者与焉耆国相在龟兹西洼地碰面,交接的不是商货,是三箱淬毒箭簇和两袋黑穗草种。那草一旦混入田垄,三年内寸草不生。”
李文终于抬眼,“谁供的?”
“一个负责押运的龟兹兵,我在沙泉驿站外三十里截下的。他熬不住蝎尾针,招了代号‘断根’,目标是毁我三大粮道枢纽——焚种子库、断灌溉渠、污染水源井。他们要让百姓自己放弃耕种,逼我们退守玉门。”
李守诚轻轻敲了下拐杖,“不是打城,是饿死我们。”
“他们觉得我们只会种地。”李文手指轻点沙盘,“所以不怕动手。”
“那就让他们看看。”老族长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种田的人,最知道什么时候该除草。”
呼衍铁从腰间解下一个铜哨残片,放在案上,“这是他们在联络时用的信号器,吹法有讲究。三短一长,代表粮道空档;两长两短,是行动开始。我已经记下了频率。”
李文拿起铜哨,翻看内壁刻痕,“他们甚至算准了作物精灵换岗的时间?”
“不止。”呼衍铁指向南屯村位置,“他们有人在夜里靠近封印壁,释放一种低频震荡,干扰植物精灵的感知。虽然没能突破,但说明——内部有配合者。”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
李守诚闭了闭眼,“云姬说的空间波动,原来是这么用的。”
“敌人以为我们靠农灵系统活,就只能靠它守。”李文将铜哨放下,“可他们忘了,种田的人也懂埋伏。”
他转身走到沙盘边,提笔写下三条指令:
第一,调两支驼峰骑兵伪装成运粮队,沿旧道行进,车上堆满空麻袋,表面铺一层谷粒,引敌现身。
第二,密令南屯、北渠、东野三处主田区的植物精灵暂缓夜间巡护,制造防御松懈假象。
第三,在赤水坡东南三十里设伏,蝎尾军团精锐由呼衍铁亲自带队,潜伏于沙丘背风处,等敌方主力进入洼地后再合围。
“为什么不直接剿?”李守诚问。
“剿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李文笔尖顿在赤水坡标记上,“我们要让他们亲眼看见——动手的代价。”
呼衍铁看着沙盘,“他们若发现是诱饵,会不会中途撤退?”
“不会。”李文摇头,“他们已经等太久了。看到粮车、看到防御空档,一定会动手。贪心一起,就会忘形。”
“那俘虏呢?”
“放回去。”李文收起笔,“让他带回消息,就说我们正忙着建灵镜哨站,无暇顾及边境小患。越轻描淡写,他们越敢深入。”
李守诚缓缓点头,“示弱,是为了让他们把刀伸出来。”
“然后砍下去。”呼衍铁低声接了一句。
李文走到窗边,外面天色渐暗,市集的喧闹声还在持续。一辆牛车缓缓驶过街口,车身上贴着淡绿色符纸,几个孩子追着跑了几步,笑声传来。
他盯着那张焦布看了片刻,忽然问:“你回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商队?”
“遇到了三支。”呼衍铁答,“一支从鄯善来,载的是陶罐;一支走北道,运盐;最后一支在沙泉岔口转向西,我没跟,但他们的车辙比寻常深,像是压着重物。”
“陶罐?”李文回头,“什么颜色?”
“灰底,带褐纹。”
李守诚眼神微动,“这种罐子,一般用来装粉末或种子。”
“不是运粮的。”呼衍铁补充,“他们避开了所有检查哨,绕了大半圈才进城。”
李文沉默片刻,走到案前,抽出一份边防日志翻看。昨日登记的入城商队中,并没有这支陶罐车队的记录。
“他们已经进来了。”他说。
“要不要现在抓?”呼衍铁手按刀柄。
“不。”李文摇头,“让他们待着。现在抓,只会惊动外面的人。等赤水坡那边动手时,城里这颗棋子,自然会动。”
“你是想一网打尽?”
“不只是打。”李文目光落回沙盘,“是要让他们明白,这块地,不仅能长出粮食,也能埋下杀机。”
李守诚拄杖站起,走到沙盘另一侧,手指划过玉门关到敦煌的路线,“三级戒备继续维持,但不要调动大军。让百姓照常生活,粮车照常出发。越平常,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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