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脚步在门槛前戛然而止，肩上的华佗喘息微弱，手指却猛地扣住他的手臂。
“别动。”老者声音沙哑，目光死死盯住屋内地面那道晃动的影子。风从破窗灌入，吹得残架摇晃，影子随之扭曲拉长，像一条缓缓爬行的蛇。
李文屏住呼吸，左手悄然探向袖口，指尖触到藤蔓精灵残留的温润气息。他没有召唤，只是静静观察。几息之后，那影子随风摆动如常，并无半分活物潜伏的节奏。
“是木架。”华佗缓了口气，“风吹的。”
李文点头，不再迟疑，一脚踏入石屋。脚底踩过碎石与尘土混合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将华佗轻轻放在靠墙的草堆上，随即转身，背起仍昏迷不醒的赤奴，将其平放在另一侧铺好的干草床榻。
赤奴的脸色已由青转紫，嘴唇干裂发黑，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李文伸手探其鼻息，指尖掠过一丝微弱热气，心稍安。
他解开衣襟，取出贴身藏着的七星莲。草叶尚存湿润，根须缠着湿泥，未断生机。他小心递到华佗手中。
老者接过药草，指腹轻抚叶片，眼中骤然亮起一道光：“药还活着……能救。”
话音未落，他已挣扎起身，从随身布囊中取出一只陶罐、三根银针、一把小刀。动作虽慢，却稳而有序。他在屋角支起一块烧黑的铁片，下垫碎石作炉，又翻出几味随身携带的干药草，一一碾碎。
“这毒……非寻常蛊毒。”华佗边忙边低语，“入血穿经，蚀神乱魂。若非你及时带回七星莲，再拖半个时辰，五脏俱溃，神仙难救。”
李文守在赤奴身旁，闻言只点了点头，没说话。他低头看着兄弟苍白的脸，喉头微动，终是伸手替他拉了拉盖在身上的旧布。
屋外天色渐暗，山风穿过破窗，带起一阵簌簌响动。李文起身走到门口，凝神望向远处山谷。紫雾依旧弥漫，枯竹林边缘静得反常。
他收回视线，转身从袖中唤出藤蔓精灵。翠绿光影一闪，数条细藤自地面悄然延伸，沿着墙壁攀爬，在门窗缝隙间织成一张无形网阵。若有生物靠近十步之内，藤丝必震。
做完这些，他又召出薄荷精灵。清凉气息缓缓扩散，渗入肌肤，稍稍压制住自己肋骨处那股不断蔓延的灼痛。毒素仍在体内游走，但他此刻顾不上自己。
“帮我盯着他。”他对茶树精灵低声道。
清光微闪，茶树精灵飘至赤奴头顶，释放出淡淡气息，稳定其呼吸节奏。
华佗那边已开始炼药。七星莲被小心剥去外叶，只留中心嫩芯。银针在火上烤过，迅速封住赤奴颈侧两处大穴，又刺入手腕一处，阻断毒流主路。
“解毒剂只能试一次。”华佗抬头看向李文，“剂量轻了无效，重了会伤及本源。我以七星莲为主药，配三味辅材调和毒性，但能否奏效，还得看他自身意志撑不撑得住。”
李文站在床边，手按在赤奴肩头，声音沉稳：“他会撑住。”
华佗没再说话，将七星莲芯捣碎，滴入陶罐中早已备好的药汁。液体由浊转清，泛起一层淡蓝光泽。他用小刀搅动七圈，停顿片刻，又加入微量粉末。
药香渐渐升起，带着一丝苦涩后的回甘。
一炷香过去，药成。
华佗用银针挑起一滴，轻轻点在赤奴舌下。两人默然等待。
起初毫无反应。李文盯着兄弟的脸，心跳几乎与呼吸同步。
半盏茶后，赤奴眉头忽然一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脖颈处被封的穴位周围，青黑色竟微微褪去一线。
“有效！”华佗眼神一振，“可以灌药！”
他立刻将整剂药液倒入小勺，缓缓送入赤奴口中。药液顺喉而下，李文一手扶头，一手轻拍其背，助其吞咽。
刚喂完，赤奴身体猛然一抽，四肢绷紧，额上冷汗直冒。李文立刻按住他双肩，防止挣动撕裂经脉。
“毒在反扑。”华佗沉声道，“等它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内只剩三人粗重的呼吸声。藤蔓精灵在外围静静守着，薄荷精灵持续释放清凉气息，压制李文体内的余毒。
终于，约莫一盏茶功夫，赤奴的身体松弛下来。原本紫黑的脸色开始泛红，呼吸变得均匀有力，睫毛微微颤动。
李文俯身，低声唤他：“赤奴。”
那人眼皮抖了抖，缓缓睁开。
目光浑浊了一瞬，随即聚焦在李文脸上。
“大哥……”他嗓音嘶哑，几乎听不清，“我……没死？”
李文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开一丝。他抬手拍了拍赤奴的手臂，力道很轻，却带着久违的温度。
“你说过要活着看西域太平。”
赤奴嘴角动了动，想笑，却牵动伤口，皱了下眉。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李文的袖角，指节微微发白。
“药……拿到了？”
“拿到了。”李文点头，“我们回来了。”
华佗靠在墙边，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他闭上眼，额头满是汗珠，但神色安然。
“你耗得太多。”李文看向他，“先歇会儿。”
老者摇头：“我还撑得住。倒是你，毒素未清，不能久站。”
李文没答，只是将赤奴的被角往上拉了拉。屋外风声渐小，夜色彻底笼罩山野。
就在这时，赤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透着一股狠劲：“五毒教……不会放过我们。”
李文回头看他。
“他们守药，不是为了救人。”赤奴咬牙，“是为了养毒。那山谷里的东西……不止七星莲那么简单。”
华佗睁开眼，眉头微皱。
李文沉默片刻，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山林。藤蔓精灵传回的信息依旧平静，无人接近。
他正要开口——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石头。
李文瞬间转身，右手已握上木剑。藤蔓精灵毫无反应，说明来者未踏进警戒范围。
可那声音，分明就在屋外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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