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城墙,李文已站在东门高台。昨夜定下的事,今日便要落地。他手中握着一只竹筒,外裹雪蚕丝帛,封口处压着一枚蜡印,印面是“运”字纹路。
议事厅里,使者李昭正低头整理袖口。他穿的是南疆特制的麻布长衫,外罩轻甲,腰间佩刀无刃,只作仪仗之用。这身装束既显礼数,又不失防备。李文走过去,没说话,只是伸手替他扶正了肩上的绶带。
“东西都带齐了?”
“三份药剂样本,使用说明,还有您亲笔写的信。”李昭声音平稳,但指尖微微发紧。
李文点点头,将竹筒递过去:“记住,你不是去求援,也不是去示威。你是去告诉他们——南疆有能耐活人,也有诚意合作。”
李昭接过竹筒,双手捧稳,低头道:“我明白。若问起为何此时出使,我就说:我们种了十六年的田,终于等到能与天下共享收获的一天。”
李文嘴角微动,没笑,也没夸,只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转身朝城外走去。李昭紧随其后,脚步沉稳地跟上。
城门外,驼队早已列阵。两匹健马护着一辆轻车,车上挂着绣有“运”字徽记的旗帜,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几名随行人员站在车旁,皆是半月前从济世堂和文书房挑出的年轻人,懂医理、通笔墨,也识得应对突发场面的分寸。
李文登上城墙台阶,李昭也跟着上去。两人并肩而立,望着东方地平线。远处山影淡青,古道蜿蜒如线。
“你看那条路。”李文抬手指向一条穿过秦岭余脉的小径,“它看着窄,却避开了几大势力的主战场。走这里,虽慢些,但安全。”
李昭顺着望去,默默记下地形走向。他知道,这条道不只是地图上的标记,更是南疆第一次主动伸出去的手。
“他们会问,南疆凭什么谈合作?”李文继续说,“你说,凭我们治得了别人治不了的毒,救得了别人救不活的人。凭我们在荒土上种出粮,在瘴地里建起堂。凭我们不怕死,也不乱杀人。”
李昭点头:“我会一字不差地转达。”
城下渐渐聚了些百姓。有人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干粮和水囊;有老者拄杖站着,目光落在使者身上,像是看自家儿孙远行。议论声隐隐传来。
“真要去中原?”
“那边打仗打得凶,去了还能回来吗?”
“可要是不去,咱们的药再好,也没人知道啊……”
李文听到了,却没有回头。他抬起手,示意守城将士点燃烽燧。一声令下,火把落下,青烟腾空而起,在朝阳映照下笔直升入天空。
那一刻,城下安静了下来。
李文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全场:“十六年前,我们西迁,是为了活下去。今天派使者北上,不是逃,是迎。迎的是机会,是技术,是让千万人不再因毒瘴倒下的可能。他走得越远,南疆就越近光明。”
话音落时,李昭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城墙。他没有再回头,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随行人员依次登车牵驼,队伍缓缓启动。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旗帜在风中展开,“运”字迎光而亮。
李文仍立于城头,目送队伍前行。他们走过吊桥,越过第一道关卡,身影逐渐变小。尘土扬起,在阳光下泛成淡金色的雾。
一名守卫低声提醒:“要不要派斥候暗中跟随?”
“不必。”李文摇头,“这一趟,不能藏着。让他们光明正大地走,也让中原人清清楚楚地看见——南疆来了人,带着药,也带着话。”
他又补充一句:“真想拦,藏也没用;不想拦,坦荡反而更稳。”
守卫不再多言,默默退到一旁。
李文的手垂在身侧,指尖不经意触到腰间的无刃木剑。剑柄温润,是他这些年随身携带的老物。他曾用它写下无数政令,也曾以它点沙盘、划路线。如今,它依旧不沾血,也不出鞘,却比任何利刃都更有分量。
远处,驼队已行至古道拐弯处。李昭坐在马上,忽然抬手,向城楼方向挥了一下。动作不大,但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李文也抬了下手,算是回应。
那一瞬,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这一封信,这几个人,真能打开那扇门吗?
肩头忽然一暖。茶树精灵不知何时浮现,光晕柔和,轻轻绕着他肩颈转了一圈,像在安抚,又像在肯定。
他收回视线,不再望远,而是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石砖。上面刻着一道浅痕,是昨日工匠新画的路线图延伸标记。从南疆出发,经陇西,穿秦岭,直指中原腹地。
第一步,已经踩实了。
他转身准备下城,脚步刚动,忽听得城下有人喊了一声。
“大人!”
是名文书官,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捧着一张新抄的名单:“这是最后确认的随行人员名录,还有补给清单,请您过目。”
李文停下,接过纸页快速扫了一眼。名字齐全,物资无误。他在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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