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昙的脚步落在平衡圣殿那亘古不变的、光洁如镜的星辰石地面上,发出的细微声响,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反而被一种无处不在的、庞大而冰冷的“秩序感”无声地吞噬了。每一次回到这里,这种感觉都更加强烈。这一次,尤其如此。
宏伟得令人窒息的殿堂内部,高耸的穹顶仿佛直接连接着宇宙的幕布,其上流动着模拟星河的幽光。巨大的廊柱支撑起无垠的空间,每一根廊柱都铭刻着象征宇宙平衡法则的古老符文,流淌着恒定不变的微光。空气洁净得不含一丝尘埃,温度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那一点上,光线柔和均匀,杜绝了任何阴影存在的可能。一切都完美、精准、不容置疑,如同冰冷的机械造物,运转在永恒不变的轨道上。
然而,就在这片至高的秩序圣域中,一股寒意,如同跗骨之蛆,自恒昙踏入圣殿核心区域的第一步起,就悄然缠绕上他的脊椎。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纯粹的、剔除了所有情感和生命温度的“秩序”的凝视!它无处不在,又仿佛来自某个特定的、幽邃的源头。上一次述职时,这种感觉还只是模糊的感应。而这次,在他刚刚经历了晶尘星带那毁灭性的混乱风暴,又隔着无尽星海“聆听”到远方天宫那令人心悸的冲突与破碎之后,这股冰冷的注视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恒昙的脚步微微一顿。僧袍宽大的袖口下,手指下意识地捻动了一下早已化为无形印记的佛珠虚影。他微微侧首,禅心如水,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极其隐秘地、小心翼翼地向着那股寒意最浓烈的方向探去。
方向…指向圣殿最深处!越过层层叠叠、代表着不同知识领域和力量层级的殿堂回廊,越过那些只有最高权限者才能踏足的区域,最终,牢牢锁定在了一个被重重禁制所隔绝、在圣殿内部地图上被标注为“绝对静默回廊”的区域入口。那里,是连他这位守护者都未曾踏足过的绝对禁地!入口的位置,仿佛一个冰冷的黑洞,不断向外辐射着那股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秩序气息。
就在恒昙捕捉到这股气息源头,心中警铃大作,寒意几乎要冻结他四肢百骸的瞬间——
“你回来了,恒昙。”
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相互叩击,在前方响起。
圣殿那巨大得如同天门般的主入口处,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早已与这片冰冷的秩序融为一体。玄镜尊者。他不再是恒昙记忆中那个或温和引导、或威严审视的师长形象。他身上的圣殿尊者袍服依旧纤尘不染,每一道褶皱都仿佛经过最精密的计算。但他的脸,他的眼神,却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没有悲悯,没有严厉,甚至没有属于“人”的温度。那双眼睛,如同两颗打磨完美的黑曜石,反射着圣殿冰冷的光线,深不见底,只倒映出恒昙带着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惊悸的身影。那不是看一个弟子的眼神,甚至不是看一个活物的眼神,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或者一个…即将踏入预定轨道的变量。
“你带回了星尘的混乱,”玄镜的声音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落在最恰当的音节上,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也感知到了远方的‘喧嚣’。”
恒昙的心猛地一沉。晶尘星带!还有…天宫那边的心悸感应!玄镜尊者竟然知道?而且用“喧嚣”这种冰冷的词来形容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和孩子们的痛苦!
玄镜那无机质的目光在恒昙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平稳、精准,如同机械臂完成设定好的轨迹。
“很好。”玄镜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赞许,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圣殿需要见证‘失衡’的代价。”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的掌心之中,幽光一闪,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枚令牌。
令牌不大,通体由一种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曜石雕琢而成,边缘流转着极其细微、冰冷如星屑的银色纹路。令牌的正面,赫然是一个简约、冰冷、由三道完美弧线交错构成的标志!
恒昙的瞳孔,在看清那标志的瞬间,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比圣殿深处传来的寒意更甚百倍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直冲头顶!
巢穴核心!那个在蚀兽母巢最深处、疯狂抽取转化混沌力量、散发着诡异秩序气息的“秩序转化器”上,铭刻的正是这个标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晶尘星带那毁灭性的混乱风暴…远方天宫那令人灵魂撕裂的破碎与失控…圣殿深处“绝对静默回廊”散发的纯粹冰冷秩序…玄镜尊者此刻无机质的面容和话语…还有眼前这枚与蚀兽巢穴核心同源的令牌!
无数的线索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瞬间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足以颠覆他所有认知、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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