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丹炉前,伸手触摸那冰凉的炉壁。指尖传来的触感真实不虚,炉壁上那些云箓符文,在他眼中似乎也隐隐流动着难以言喻的韵律——这是张道陵残留的灵觉在起作用。但同时,顾炎武的理学思维也在飞速运转,试图用“气”、“理”来解释这种现象,内心戏十足:“此物看来非凡铁,符文似有牵引天地微茫气机之效?嗯,需得研究研究,若能明其理,或可用于民生……”
“炼丹……长生……”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张道陵的清越,却又糅合了顾炎武的沉郁,“虚妄之事,于国于民何益?若炼丹真能长生,秦皇汉武何在?怕不是都成了灰灰!” 他想起自己当年考证古籍时,就对那些追求长生的帝王颇多讥讽,此刻更是感同身受。他的目光扫过案几上的朱砂与草药,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些物事,耗费民力,于苍生饱暖、社稷安定,并无实质帮助。乱世将至,若只求个人超脱,或沉迷于虚无缥缈的方术,岂非背离了“道法自然”、“济世度人”的根本?他随手拿起一块色泽赤红的丹砂,在指尖捻了捻,又嫌弃地放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还下意识地在道袍上擦了擦手(这个动作完全是顾炎武的下意识,做完他才意识到这行为对“天师”形象有损,不由得老脸一热),嘀咕道:“此物毒性不小,长期服用,怕是‘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前人早有明训,怎地还如此痴迷?” 这话既是对张道陵以往行为的批评,也是对历史上所有求仙问药者的吐槽。
(顾炎武:让我这个实用主义者来当道士,简直就是让会计去当诗人——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几卷散乱的帛书上。其中一卷摊开着,上面是他(张道陵)此前正在研读的《太平经》抄本。上面有关于“均贫富”、“致太平”的朴素思想。
看到此处,顾炎武的意识猛地一动,如同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均贫富……致太平……”他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越来越亮的光彩,之前的郁闷和不适似乎都冲淡了不少。此间教义,并非全然空谈,其中亦蕴含了些许上古先民对公平世道的向往。只是后世子孙,或偏重于符箓斋醮,或流于清谈玄理,反而将这最根本的“经世”内核遗忘了。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佳的载体,一个可以将他“经世致用”思想播撒出去的平台!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舞台!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欣喜,甚至差点没忍住想拍一下大腿赞一声“妙啊”!但考虑到天师形象,他只是用力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踱步到窗边,推开木窗。外面是连绵的青山,云雾在山腰缭绕,如同一条条玉带。山脚下,隐约可见依山而建的房舍,那是依附于天师道的道民聚居之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与云雾交融,透出一种宁静的、田园诗般的意味。
然而,张道陵/顾炎武知道,这宁静只是表象。中原大地,烽火连天,董卓暴虐,诸侯割据,民不聊生。这蜀中之地,因山川阻隔,暂时偏安,但乱世的洪流,迟早会席卷而来。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金戈铁马之声,看到了饿殍遍野的惨状,一股属于顾炎武的忧愤之情油然而生。他下意识地想象,若是此刻有那祸国殃民的董卓站在面前,他会不会也忍不住想效仿一下吕布(虽然他鄙视其为人)来个“匹马斩将”?这念头一闪而过,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摇了摇头。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他当年在《日知录》中写下的文字,此刻如同惊雷般在他心中回荡。此处的“天下”,不就是这即将倾颓的汉室江山,这饱受苦难的华夏生灵吗?
他,顾炎武,既然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为了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天师道领袖,岂能再如以往那般,只专注于丹炉与经卷?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使命感,混合着学者发现新课题般的兴奋感,在他胸中激荡。他甚至下意识地开始在心中规划,思维发散开来:“嗯,首先需深入调研蜀中民情,评估土地、人口、物产资源,整顿道务,去芜存菁,推广农桑、水利、匠作等实学……说不定还能试着搞点高产的作物?嗯……这时代好像还没有红薯玉米……可惜可惜。那就先从改进农具和耕作技术开始!” 想到可能面临的阻力和不解,他非但没有气馁,反而升起一股挑战的欲望,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与人辩论经义的场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如同这鹤鸣山的晨雾般,将他缓缓包裹。
正在此时,丹房外传来一阵恭敬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是一个年轻而略带焦急的声音:
“天师!您可安好?弟子听闻丹房内有异响……”
话音未落,一名年约二十、眉目清秀、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弟子已快步走入房内。他是张道陵的亲传弟子之一,名为赵升,性子算是沉稳,颇得信任。此刻他脸上写满了担忧,额角还带着急跑过来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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