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浑被结实的牛筋绳牢牢绑在冰冷的木桩上,身上带着落马时的擦伤和战斗中的淤青,神情惊惧交加,眼神闪烁,却仍强自镇定,试图保持一部落当户的尊严。颜良按刀而立,面色冷峻如同门神,一言不发,但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腥气和杀意,比任何刑具都更具压迫感。沮授则坐在一张胡凳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柄从阿莫浑身上缴获的、装饰华丽的胡人匕首,动作轻柔,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沮授:心理压迫,有时候比物理折磨更有效。嗯,这匕首做工不错,归我了。)
“阿莫浑当户,”沮授终于开口,声音平和舒缓,与室内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却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压力,“我主袁公,天下仲姓,宽厚待人,对尔等胡族亦愿施以仁政。如今,只想知晓那位藏头露尾、挑动干戈的‘汉人先生’之事。你若识时务,如实相告,不仅可免去皮肉之苦,我主或可念在你迷途知返,上报朝廷,许你部族内附,划给丰美草场,保你一族富贵平安。若冥顽不灵,负隅顽抗……”
他顿了顿,将擦拭得寒光闪闪的匕首轻轻放在旁边烧得正旺的火盆上灼烤,匕首尖端迅速变得暗红,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皮焦味隐隐传来:“并州大牢里,多的是能让铁打的汉子开口,且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细致手段。我想,当户是聪明人,不必受此无谓之苦。” 阿莫浑看着沮授那平静无波的脸,再对比旁边颜良直来直去的杀气,心里暗骂:“这汉人读书人,下手比武将还黑!笑面虎!”
阿莫浑看着那逐渐烧红的匕首尖端,又感受到身旁颜良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顺着额角涔涔而下。他并非不怕死的勇士,更见识过汉人刑讯官吏那些层出不穷、精细入微的折磨人的法子,那比一刀杀了要痛苦千万倍。
“我……我说!我全都说!”在死亡的巨大恐惧和“内附求生”的诱惑双重冲击下,阿莫浑的心理防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溃,“那……那汉人先生,自称……自称道号‘玄元子’,大约……大约是半年前突然出现在左贤王(刘豹)身边,此人……颇通鬼神之术,能占卜吉凶,预测天气,还能……还能驱使一些毒虫猛兽,左贤王对他极为信任,几乎言听计从……”
“玄元子?”沮授与颜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将这个充满方术色彩的名号牢牢刻在心里。果然和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有关!
“他……他长什么模样?有何具体特征?平日除了刘豹,还与何人联络?”沮授追问,语气依旧平稳,但问题却如连珠炮般紧追不舍。
“他……他总是以黑纱覆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身形瘦高,像根竹竿,声音……声音有些沙哑难听,像是被沙子磨过。他身边常跟着几个同样穿着黑袍、沉默寡言的随从,气息阴冷,看着就不像活人。联络……他似乎与南边一些有门路的汉人商队有秘密来往,具体的……左贤王对此讳莫如深,从不让我等多问……”
“南边的商队?”沮授眼神一凝,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踪迹,“可知是哪个世家麾下,或是主要往来于哪个方向的商队?”
阿莫浑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好像……好像有一次左贤王酒后心情颇佳,曾提过一句,说……说‘多亏了冀州的朋友及时送来的消息’……”
冀州!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猛然在沮授和颜良的心中炸响!内鬼果然就出在河北内部!而且,此能量绝非寻常,竟能将触角如此隐秘而深入地伸到匈奴王庭,影响胡人高层的决策!
沮授强压住心中的巨大震动,继续不动声色地逼问各种细节。虽然阿莫浑所知依旧有限,但“玄元子”、“黑袍随从”、“冀州的朋友”这几个关键信息,已经足够拼凑出一幅令人惊心动魄的阴谋图景。
审讯一结束,沮授立刻回到营帐,挑灯夜战,将获得的所有情报,尤其是“冀州”二字,用最紧急的密语方式,封入铜管,派出最得力的亲信,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火速送往邺城。
雁门关外,夜风凛冽,吹动着营寨的火把明灭不定。颜良按刀立于关墙之上,望着南方邺城的方向,眼神冰冷,握紧了刀柄。敌人,原来一直就像毒蛇一样,隐藏在自己人的身边!
而在邺城,大将军府书房内,收到沮授这封加急密信的袁绍/谢安,看着帛书上那力透纸背的“玄元子”和“冀州的朋友”这几个字,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彻骨,仿佛能将书案冻结。
“终于,抓到你的尾巴了……”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案几上,无意识地划过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弧度,仿佛利刃出鞘。
几乎就在他消化这一惊人消息的同时,一名亲兵统领轻步入内,恭敬禀报,说刚接待了一队从蜀中远道而来的客商,他们受鹤鸣山“格物院”赵升道人委托,带来了一卷帛书和几句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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