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山城步道浸在夕阳的金辉里,青石板路被晒得发烫,每级台阶的边缘都泛着油亮的光。吴梦琪坐在倒数第三级石阶上,手里捏着半瓶喝剩的冰红茶,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裤腿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她盯着自己的影子 —— 被夕阳拉得又细又长,像条在地上挣扎的鱼。
“吱呀” 一声,临江茶社的竹门被推开。李姐拎着个蓝布包袱走出来,土布褂子的下摆沾着点茶渍,远远看去像幅泼墨画。她走到吴梦琪身边坐下,包袱放在两人中间,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看你这黑眼圈,” 李姐从包袱里掏出个搪瓷缸,倒了半杯老鹰茶,“又熬了几个通宵?” 茶水上浮着层薄薄的茶沫,像吴梦琪此刻混沌的心事。
吴梦琪接过茶缸,指尖触到冰凉的缸壁,突然打了个哆嗦。昨天在公司加班到凌晨,她亲眼看见张莉偷偷翻阅她的客户资料,对方转身时撞翻的笔筒里,滚出来的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支红笔 —— 用来标注客户禁忌的那支。当时她没敢声张,只是默默把笔捡起来,笔杆上还沾着张莉惯用的栀子花香水味。
“王经理把连锁超市的进场费标准压到了成本线以下。” 吴梦琪的声音有点发涩,“他说这是‘新人历练’,可李伟跟进的那家,进场费却比我的高三个点。” 她想起晨会时王强的眼神,像淬了冰的钢针,“李姐,是不是我真的太笨了?”
李姐没接话,只是解开蓝布包袱。里面露出个牛皮笔记本,封面上用红漆写着 “避坑指南” 四个字,漆皮剥落得像老树皮。她把笔记本往吴梦琪面前推了推,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打开看看。”
吴梦琪的手指刚碰到封面,就感觉纸张边缘的粗糙。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面上写着 “2018 年 3 月 张莉篡改客户反馈:将‘包装尚可’改为‘严重破损’,导致小陈丢单”,字迹是蓝黑墨水写的,旁边还贴着半张当时的快递签收单,上面 “包装完好” 的印章清晰可见。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飞快地往后翻。“2019 年 5 月 李伟借王强名义,抢走老周跟进半年的餐饮客户,合同签字页日期早于客户实际考察时间”—— 下面附着张餐厅的结账单,付款人是王强的侄子。“2020 年 1 月 张莉偷看同事报价单,以低于成本价 5% 抢单,事后让王强补批‘特殊政策’”—— 旁边画着个简易的价格对比表,红笔标出的差额刺得人眼睛疼。
“这是……” 吴梦琪的声音在发抖,每翻一页,就像揭开一层血淋淋的伤疤。笔记本里夹着的便利贴、照片、甚至还有段录音笔的转录文字,拼凑出一个她从未看清的职场真相 —— 那些她以为的 “运气不好”“能力不足”,背后全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张莉曾篡改过三次客户反馈,” 李姐的声音压得很低,江风吹过吊脚楼的缝隙,带着呜咽的声响,“李伟靠王强关系抢过同事三单,有两单最后因为他服务太差黄了,烂摊子还是原主收拾的。” 她指着某页的咖啡渍,“这是我去年撞破他们分赃时洒的,当时手都在抖。”
吴梦琪突然想起上周的周报。客户明明在电话里说 “包装没问题,就是物流慢了点”,到了张莉的汇总里,却变成 “包装严重投诉,物流时效差”。当时她只觉得委屈,现在看着笔记本上 “张莉擅长放大物流问题掩盖自身失误” 的批注,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吴梦琪合上笔记本,封面的红漆蹭在指尖,像抹不掉的血。她想起入职时李姐教她用重庆方言拉近客户距离,想起自己被李伟抢单后李姐塞给她的火锅券,那些温暖的瞬间此刻都蒙上了层阴影 —— 原来李姐早就知道这一切。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李姐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长江索道上,缆车正缓缓划过江面,像个孤独的感叹号。“你蹲在磁器口数客流的样子,跟当年的我太像了。” 她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陈麻花,“尝尝,老张昨天送的,说你帮他设计的冷链方案救了他的作坊。”
麻花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吴梦琪却尝到了苦涩。她想起自己在社区店挨家拜访时,王老板说的 “现在踏实做生意的年轻人不多了”;想起张大姐塞给她的社区分布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老年人聚集区。这些带着市井烟火气的信任,在笔记本里的算计面前,脆弱得像张薄纸。
“职场不是游乐场,” 李姐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手指在笔记本上重重敲了敲,“你可以不害人,但不能不防人。” 她指着 “张莉常用手段:借看笔记偷记客户电话” 那条,“上周她借你计算器时,是不是盯着你的客户名单看了很久?”
吴梦琪猛地抬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那天李伟用她的计算器算提成,张莉确实站在旁边,假装看窗外的风景,脚尖却一直对着她摊开的笔记本。当时她只觉得不舒服,现在才明白,那是猎人在丈量猎物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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