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疯了似的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抽打在磁器口的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夜色浓稠如墨,嘉陵江的潮气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冷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疼。吴梦琪和周叔站在民俗街的巷口,浑身早已湿透,蓝布褂子紧紧贴在周叔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吴梦琪的帆布包滴着水,里面的笔记本怕是早已泡汤。
“就是这儿了?” 周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老花镜被淋得模糊不清,他索性摘下来塞进裤兜,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三层小楼。门楣上 “清风民宿” 的木牌在风雨中剧烈摇晃,灯笼的光晕被雨水切割成破碎的光斑,照得门前的石阶湿滑而发亮。
吴梦琪点头,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微微发颤。这是今天第二条差评的游客住址,订单备注里写着 “赶凌晨的火车,急需休息”,却因为包装破损耽误了时间。她攥紧手里的保温桶,桶里的酸辣粉还冒着热气,却抵不过雨夜里的寒意,桶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淌,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敲吧。” 周叔推了推她的胳膊,自己则往后退了半步,粗糙的手掌在围裙上反复擦拭,不知道是在擦雨水还是汗水。他这辈子在磁器口摆摊,迎来送往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没像这样上门赔罪,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暴雨夜。
吴梦琪深吸一口气,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抬手叩响铜环,“哐当哐当” 的声响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突兀,很快就被哗哗的雨声吞没。她又用力敲了几下,指节被震得发麻,门内终于传来模糊的脚步声。
“谁啊?大半夜的!” 一个带着睡意的女声在门后响起,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吴梦琪赶紧应声:“您好!我们是周记酸辣粉的,来给您道歉的!”
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条缝,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挤出来,照亮雨幕中狼狈的两人。穿粉色睡衣的姑娘探出头,看到浑身湿透的吴梦琪和周叔,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睡意瞬间清醒了大半:“你们…… 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快进来!”
“不了不了,不打扰您休息。” 吴梦琪连忙鞠躬,雨水顺着额发滴落在鼻尖,她却顾不上擦,双手捧着保温桶递过去,“实在对不起!白天给您送的酸辣粉包装破了,耽误您休息了。这是我们连夜重做的,调料包单独装在小袋子里,您数数,保证一样不缺。”
姑娘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淌水却坚持鞠躬的女孩,又看了看她身后局促不安的老人,心里的火气突然就消了。她侧身让开门:“快进来避避雨,这么大的雨,淋病了可咋整?”
“真不用,我们说完就走。” 吴梦琪把道歉信也递过去,信纸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皱,字迹却依然清晰,“这是我们的道歉信,上面写了整改措施,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了。耽误您休息,我们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这点凉糕您收下,解解辣。”
周叔这时才往前凑了凑,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歉意,挠着头嘿嘿笑:“姑娘,实在对不住。都怪我没管好打包,让你受委屈了。你别给差评行不行?下次你来磁器口,叔请你吃特辣的,保证让你辣得冒汗!”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雨水顺着下巴滴进脖子里,自己却浑然不觉。
姑娘看着他们冻得发紫的嘴唇和怀里冒着热气的保温桶,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她白天确实气得够呛,酸辣粉汤洒了半箱,行李箱都被弄脏了,赶火车时还差点迟到。给差评时心里带着气,可看到这两人冒着这么大的雨来道歉,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快进来吧!” 姑娘不由分说地把他们拉进门厅,转身去拿毛巾,“看你们淋的!我这民宿有暖气,赶紧擦擦。” 门厅的暖光灯照亮两人狼狈的模样:吴梦琪的帆布鞋里能倒出水来,周叔的蓝布褂子往下淌着红油似的雨水 —— 那是白天煮粉时溅上的油渍被雨水泡开了。
“真不用麻烦……” 吴梦琪还想推辞,却被姑娘硬塞进手里一条毛巾。温暖的毛巾裹住冰凉的手,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门厅的柜子上摆着旅游纪念品,其中一个磁器口的吊脚楼模型格外显眼,看来这位游客是真的喜欢重庆。
“其实我就是当时有点急,” 姑娘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的瞬间,酸辣粉的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在门厅里弥漫开来,“你们的粉味道其实挺好的,就是包装确实得改进改进。” 她拿起里面的调料包,一小袋一小袋分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用马克笔标了 “辣椒”“豌豆”“花生”。
“我们明天就换包装!” 吴梦琪赶紧说,“换成加厚的防漏袋,外面再套层缓冲泡沫,保证不会再洒了。我们还加了检查工序,打包完要签字确认,谁出问题谁负责!” 她怕姑娘不信,还把笔记本从湿透的帆布包里掏出来,指着上面的整改方案给她看,字迹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清认真的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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