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栖居(上)
论坛的第一天,内容充实而紧凑,来自顶尖学府的学者和中央部委的政策制定者们,围绕着宏观经济走势、科技创新与产业升级、区域协调发展等重大议题进行了深入阐述。我坐在台下,认真记录,大脑飞速运转,不断将听到的理论与青州的实践进行对照、印证、思考。这确实是一次宝贵的学习机会,许多模糊的想法在专家的剖析下变得清晰,也让我对青州未来的发展路径有了更深的考量。
然而,无论台上的演讲多么精彩,我的心底始终存在一个细微却持续不断的背景音——今晚七点,“雁栖居”。
随着下午会议结束的时间临近,这种隐秘的期待感愈发清晰。我婉拒了其他地区同僚共进晚餐的邀请,以“约了在京老友”为由,独自返回酒店。冲了个澡,换上一身相对休闲但依旧得体的便装,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感到一丝久违的、类似于年少时赴约前的紧张。
这种情绪让我有些失笑。在青州,面对再复杂的局面、再强大的对手,我也能保持冷静和沉稳。此刻,却因为一个女子的邀约而心绪不宁。
按照沈墨发来的地址,我提前半小时出发。出租车穿过繁华的街区,最终拐进后海附近一条幽静的胡同。青砖灰瓦,朱门紧闭,“雁栖居”的牌匾低调而古朴,若不仔细寻找,极易错过。
我报上沈墨的名字,身着旗袍的服务员训练有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便微笑着引我入内。穿过几重院落,亭台水榭,曲径通幽,最终被引入一个独立的小包间。包间不大,陈设典雅,燃着淡淡的檀香,窗外是一方精心打理过的微型庭院,竹影婆娑,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服务员奉上清茶后便悄然退下,并轻轻拉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人。我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等待着她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包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沈墨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浅烟灰色的羊绒高领毛衣,外搭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脸上施了淡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可能残留的病容,却比平日里少了几分职场的锐利,多了一丝柔和与……人间烟火气。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动作依旧从容,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放下手包时,指尖似乎有瞬间的迟疑。
“路上有点堵。”她解释了一句,声音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清冷调子,但或许是因为环境的不同,听起来不再那么有距离感。
“没关系,我也刚到。”我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身体……都好了?”
“嗯。”她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间与我的轻触,一瞬即分,却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她垂下眼帘,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白汽,“劳你挂心。”
简单的对话后,包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不同于以往讨论公事时的目标明确、针锋相对,也不同于电话里因她生病而引发的单向关切,此刻,我们面对面坐着,脱离了熟悉的环境和固定的议题,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启话题。
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我们都在重新定位着彼此在这次会面中的角色。
最终还是沈墨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抬起眼,目光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锐利,只是这份锐利此刻是对着我的:“青州这次,做得不错。能在那种情况下,顶住压力,抓住数字经济的机遇,还处理好了突发危机。陈书记在部里开会时,都提到了青州的案例。”
她的话题转回了我们最熟悉的领域,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仿佛找到了熟悉的锚点。“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也多亏了你之前的提醒。”我谨慎地回应。
“不是我提醒就有用的。”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是赞赏?“关键是你听进去了,而且有能力把它落地。很多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要么刚愎自用,要么畏首畏尾。”
她的话让我心中微动。这几乎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肯定我的能力。
“标杆城市的结果,虽然还没正式公布,但内部评议,青州优势明显。”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重要信息,“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拿到了这块牌子,也只是开始。后续的资源投入、政策配套,以及……来自竞争对手的反扑,只会更激烈。”
我点点头:“我明白。袁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最近很安静。”沈墨放下茶杯,目光若有所思,“但这不像是他们的风格。柳云天在资本市场动作频频,似乎在整合资源。我怀疑,他们可能在酝酿更大的动作,目标可能不仅仅是青州,或者……不仅仅是用商业手段。”
她的分析让我的心情再次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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