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烽火家书
回到哈市公安局的第七天,李振邦正在办公室里整理从上海带回来的学习笔记,周队长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木箱。
“振邦,有个特殊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但是会有危险。”周队长把木箱放在桌上,解开油布,里面是满满一箱信件,“这些都是寄往朝鲜前线的家书,邮路中断两个多月了。组织上决定派专人护送这批信到前线各部队。”
李振邦拿起最上面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落款是“上海虹口区周家嘴路”,字迹娟秀。他轻轻摩挲着信封,仿佛能感受到远方亲人的牵挂。
“为什么选我去?”
“你是上海人,能听懂南方各地的方言,方便和战士们交流。更重要的是,你处理过军属事务,了解情况。”周队长神色凝重,“这次要深入前线,至少需要停留一个月。明天一早有运输队过江,你跟他们走。”
李振邦挺直腰板想也没有想的说:“保证完成任务!”
当晚,他给上海的父母写了封信,只说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让二老保重身体。写完信,他仔细包好那本《俄汉词典》——这是父亲最珍爱的书,临行前硬塞给他的。
第二天凌晨四点,李振邦坐上开往安东的军用卡车。车厢里除了他,还有十几个刚补充到前线的年轻战士。卡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越往南行,战争的痕迹越重。被炸毁的桥梁旁,工兵们正在连夜抢修;田野里布满弹坑,农民却在弹坑边插上了秧苗。
在安东兵站等待过江时,李振邦遇见一个上海老乡——炊事班长老赵。听说李振邦是从上海来的,老赵激动地用上海话问:
“同志,侬从上海来?虹口公园的樱花开了伐?”
“我来的时候刚开。”李振邦也用上海话回答。
老赵眼睛湿润了:“三年没回去了。上次收到信,说我儿子都会走路了。”
深夜,李振邦被安排住进一个半地下式的掩体。掩体里已经睡了十几个战士,见有新来的,大家往里挤了挤,给他腾出个位置。睡在他旁边的年轻战士把唯一的一条毛毯分他一半:
“同志,挤挤暖和。”
第二天拂晓,运输队准备过江。江面上晨雾弥漫,工兵们刚修复的浮桥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李振邦把装信的箱子紧紧抱在怀里,跟着队伍踏上浮桥。对岸的山峦在晨曦中显出苍凉的轮廓,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硝烟味。
过了江,道路更加难行。卡车在弹坑间小心翼翼地绕行,有时不得不停下来,等工兵填平深坑。李振邦看见一队战士正在抢修被炸毁的路段,他们满身泥浆,用最原始的工具顽强地修复着交通线。
“这条路啊,”同车的老兵叹了口气,“白天炸,晚上修,从来就没真正断过。”
中午时分,车队在一个临时补给点休息。几个女兵正在分发炒面,她们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手上的冻疮裂着血口子,但动作依然利落。一个操着苏北口音的女兵给李振邦盛了碗热水:
“同志,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李振邦接过碗,发现女兵的军装肘部打着整齐的补丁,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
继续上路后,李振邦打开笔记本,认真记录下这一路的见闻:工兵修路的方法、补给点的设置、女兵们分发食物的流程......这些看似平凡的细节,都凝聚着前线将士的智慧和心血。
傍晚,车队抵达第一个目的地——某后勤运输连的驻地。连部设在一个天然山洞里,洞口用树枝巧妙伪装。听说来了送信的,陈连长激动地迎出来:
“可把你们盼来了!战士们天天念叨家信啊!”
晚饭后,陈连长吹响了集合哨。战士们从各个角落跑来,脸上写满期待。李振邦打开木箱,开始念信:
“王小虎!”
“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小战士蹦跳着上前,双手微微发抖地接过信。
“李大柱!”
“有!”一个黑脸汉子快步走来,接过信时眼眶已经红了。
“周铁山!”
......
每念到一个名字,就有一个战士兴奋地应答。拿到信的立即躲到角落,借着煤油灯的微光贪婪地阅读。有的边看边笑,有的偷偷抹眼泪。
一个叫孙有才的山东兵拿到信后,反复摩挲着信封,舍不得立即拆开:
“俺娘不识字,这肯定是找村里先生代写的。”
李振邦注意到,有个老兵一直站在后排,眼神既期待又忐忑。当念到“陈大勇”时,老兵眼睛一亮,快步上前。
“终于来了!”他小心翼翼拆开信,看着看着,突然蹲下身,肩膀微微抖动。
旁边的战士低声告诉李振邦:“班长家里孩子重病,等他寄钱买药呢。”
分发完信,李振邦看见几个没收到信的战士默默走开,其中一个四川籍的小战士低着头,用衣袖狠狠擦了把脸。
“下周还会有人送信来。”李振邦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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