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街口的土地庙,比林婉清想象的还要破败。庙门歪斜,蛛网遍布,神像蒙尘,只有一角屋顶尚且完整,能遮些风雨。但好在位置尚可,离街市不远不近,还算清净。
小乞丐——她告诉林婉清她叫“草儿”,无父无母——却干劲十足。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秃了毛的扫帚,又用破瓦罐从附近的溪流打了水,开始里里外外地打扫起来。
林婉清也没有闲着。她将寥寥几件行李放下,挽起袖子,和草儿一起清理。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却带着一种新生的希望。这虽然残破,却是完全属于她的,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姑娘,你看,这里擦干净了,可以放你的东西!”草儿用那块宝贝白布,仔细擦出一小块相对平整的神龛底座,脸上带着讨好的、期盼肯定的笑容。
林婉清心中柔软,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草儿。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医馆’了。”她刻意用了“医馆”这个词,像是在这片废墟上,郑重地插下了一面旗帜。
收拾妥当,已近中午。林婉清用李二给的那几个铜钱,买了几个最便宜的粗面馍馍,和草儿分着吃了。草儿吃得狼吞虎咽,仿佛这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填饱肚子,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钱,只剩下最后两枚铜钱,撑不了几天。她需要尽快让镇上的人知道,这里有一个新的、不一样的“产婆”。
“草儿,”林婉清沉吟道,“我们需要一块牌子,写上‘安产’二字,挂在门口。”
草儿眨眨眼,为难地说:“姑娘,我……我不识字。而且,买木板和笔墨要花钱……”
林婉清看了看自己唯一的包袱,目光落在包袱皮——那块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的粗布上。她有了主意。
她让草儿找来几块木炭,自己则将包袱皮铺在擦干净的地面上。略一思索,她用木炭在布上画了一个简洁的图案:一个饱满的、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旁边是一株代表安宁的萱草。没有文字,但寓意明确,即使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
“把这个,挂在庙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林婉清将画好的“招牌”递给草儿。
草儿依言挂好。那朴拙却别有意味的图案,在风中轻轻摆动,为这破败的土地庙增添了一抹奇异的生机。
挂好招牌,林婉清并没有坐等客人上门。她深知,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涉及生育之事,信任比技术更难建立。她需要主动出击。
她带着草儿,以土地庙为中心,在附近的街巷慢慢行走,看似闲逛,实则在观察。她留意哪些人家晾晒着婴儿的尿布,哪些门口有孕妇出入,默默记下方位。同时,她也让草儿利用她“小乞丐”的身份优势,打听街谈巷议,尤其是关于张婆子受罚后,镇上孕妇们的担忧和需求。
一下午下来,收获颇丰。她们得知,镇北卖豆腐的陈婶女儿怀了身子,最近害喜厉害;街尾绣坊的一个绣娘似乎也有了喜,但婆家嫌弃她之前生的是女儿,这次压力很大;更重要的是,草儿打听到,里正家的儿媳妇似乎也快临盆了,之前是请的张婆子看的,现在张婆子被禁,里正家正在为找新的稳婆发愁。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但也风险巨大。里正家见识过她的能力,但也深知她与张婆子的恩怨。若主动上门,有攀附之嫌;若不去,错过这个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
就在林婉清权衡利弊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踏着夕阳的余晖,来到了土地庙前。
来人是赵家媳妇——就是那个暂时收养了弃婴的敦厚妇人。她怀里抱着那个婴儿,面色却有些焦急。
“林姑娘,可找到你了!”赵家媳妇一见到林婉清,像是见到了救星,“这孩子,从午后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不怎么肯吃奶,还时不时咳嗽两声,小脸有点发青。我……我心里没底,只好抱来给你看看!”
林婉清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接过婴儿。触手所及,婴儿的体温似乎有些偏高。她仔细检查,发现婴儿呼吸略显急促,鼻翼轻微扇动,口唇周围确实有些发绀的迹象,听肺部有轻微的湿啰音。
新生儿肺炎!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是足以致命的急症!
“嫂子,别急。孩子可能是着了风寒,肺里有痰。”林婉清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避免引起恐慌,“需要马上处理。”
她立刻让草儿去烧热水,自己则将婴儿抱进庙里避风处。她没有现代药物,只能依靠物理疗法。她将婴儿侧卧,头部放低,用手指包裹软布,小心翼翼地清理他口鼻的分泌物。然后,她用热水浸湿布巾,拧干后,隔着衣物,轻轻敷在婴儿的背部,利用温热蒸汽帮助稀释痰液。
接着,她让赵家媳妇坐好,将婴儿俯卧在她的膝盖上,头低脚高,然后用空心掌,力度极轻且有节奏地叩击婴儿的背部。这是体位引流和拍背法,帮助深部的痰液松动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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