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渊瞳孔骤缩，强压着翻涌的气血。林婉清心脏狂跳，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肃王这是在逼他们站队，或者，是在逼他们交出那要命的铁盒！
她深吸一口气，迎向肃王深邃难测的目光，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悲愤：“王爷明鉴！顾将军镇守北疆十余载，浴血沙场，身上伤痕累累，所为者，不过是保境安民，上报君恩！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顾将军身为臣子，效忠殿下，乃是本分，何来过从甚密之说？若尽忠职守便是结党，那天下忠臣良将，岂不寒心？！北狄狼子野心，入侵之心久矣，岂是因一人一事而动？赵安国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其指证，不过是为脱罪而攀诬！王爷若因些许流言蜚语，便疑功臣，岂不正中敌人下怀，令亲者痛，仇者快？！”
她字字铿锵，不卑不亢，既表明了顾长渊对太子的忠诚是臣子本分，又点出疑心功臣的恶果，将肃王的暗示顶了回去。
肃王静静地看着她，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丝毫未变，眼中却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欣赏，但很快又被深邃所取代。他未再追问，而是话锋一转：“如此说来，倒是流言可畏了。不过，赵安国死前，曾言奉有密旨。虽死无对证，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陈尚书，关于密旨一事，可曾核查清楚？”
压力又回到了陈明远身上。陈明远沉吟道：“回王爷，已查过枢密院存档，并无陛下关于此事颁给赵安国的密旨记录。然……是否另有隐情，还需详查。”
“那就是没有实证了。”肃王淡淡道，似乎想将此节轻轻揭过。
高文渊却不肯罢休，急道：“王爷！即便密旨暂无实证，但顾长渊、林婉清二人看守钦犯不力，致使要犯身亡，已是重罪！且二人于北疆之事，多有疑点，岂可因巧言令色便轻轻放过？臣建议，即刻将二人羁押，移送京师，由三司会审！”
他终于图穷匕见，要动手拿人了！
堂下顾长渊旧部闻言，顿时群情激愤，张将军更是按捺不住，踏前一步：“高大人！你……”
“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并不响亮，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肃王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顾长渊和林婉清身上。
“此案，疑点重重。赵安国之死，需继续追查。顾长渊、林婉清是否有罪，亦需证据。”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最终的裁决意味，“然，钦犯死于非命，顾长渊身为主官，林婉清协理防务，确属失职。即日起，解除顾长渊绥远卫指挥使之职，暂由张将军代掌军务。解除林婉清协理防疫之权。二人于衙署内院禁足，无本王手谕，不得擅离，听候后续查勘！”
他没有立刻将他们下狱，而是采取了软禁！这看似是网开一面，实则是更深的算计！既暂时安抚了激愤的军心，又将他们控制在掌心，方便后续审讯，也更利于他……进行某种交易或试探。
顾长渊与林婉清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至少，兵权暂时交给了可信的张将军，他们也没有被立即打入大牢。
“末将（臣女）……领命。”两人躬身应道。
“退堂。”肃王拂袖转身，不再多言。
高文渊虽有不甘，但见肃王已做决定，也只能恨恨作罢。
一场惊心动魄的公堂对决，暂告段落。顾长渊与林婉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回了内院，实际上等于被软禁了起来。院外增加了肃王亲卫的看守。
回到房中，屏退左右，林婉清扶顾长渊坐下，为他倒了杯水，手仍有些微微颤抖。刚才堂上，可谓步步惊心。
“肃王……终究还是没有立刻撕破脸。”林婉清低声道。
“他在等。”顾长渊喝口水，压下喉间腥甜，目光深邃，“等我们主动交出那铁盒，或者……等京师那边的消息。软禁我们，比关进大牢更便于他掌控和……谈判。”
“那铁盒……”林婉清忧心忡忡。
“顾七应该已妥善藏好。”顾长渊沉吟道，“此物是双刃剑，用得好，或可反制，用不好，便是催命符。眼下，我们需静观其变。肃王既然想查太子，必然还有后续动作。”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声熟悉的夜枭啼叫——顾七的暗号。
顾长渊与林婉清精神一振。顾七悄无声息地潜入，低声道：“公子，林姑娘，有要事禀报！”
“讲！”
“属下按公子吩咐，监视王忠。发现他今日清晨，曾试图向城外放飞信鸽，被我们的人截获！信鸽腿上绑着密信，用的是与铁盒中相同的暗码！信的内容是……‘鹞鹰惊蛰，饵已吞，待风起’！”
鹞鹰惊蛰！饵已吞！待风起！
顾长渊与林婉清脸色骤变！这分明是行动成功的信号！“鹞鹰”知道肃王拿到了铁盒（或以为肃王即将拿到）？还是指赵安国之死成功搅浑了水？他们在等什么“风”？
“还有，”顾七继续道，“属下在监视王忠时，发现他曾与肃王身边一名贴身侍卫有过短暂接触，似乎传递了什么东西。”
肃王身边也有“鹞鹰”的人？！或者说，肃王本人……
局势愈发迷雾重重。但可以肯定，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收紧。
“继续监视，小心行事。”顾长渊沉声道。
“是！”
顾七离去后，屋内陷入沉寂。顾长渊与林婉清都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巨大压力。他们仿佛置身于风暴中心，四周是看不见的敌人和陷阱。
“长渊，”林婉清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
顾长渊反握住她冰凉的手，用力点头。无论前路如何凶险，他们必将并肩到底。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正以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当夜，一封八百里加急密报，穿越重重关山，送到了肃王案头。密报上的内容，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肃王，也骤然变色，猛地站起了身！
密报只有寥寥数字：“东宫急件，太子染疾，昏迷不醒，朝局震动！”
京师，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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