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助我也!”他低吼道,“北狄南下,朝廷必然要从京畿抽调兵力北上增援,届时神武军便会有一部分落入我们手中。陛下今日驳回我的请求,显然是对我早有防备。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趁此乱局,迎立雍王!事成之后,我便是从龙第一功臣!”
他与府中几位核心幕僚的对话,每一个字,每一次呼吸的停顿,甚至因激动而变调的嗓音,都被窗外檐下如壁虎般潜伏的眼线,用一种特制的记忆音贝完整录下。
而在棋院内,一个名叫红叶的少女,则根据传回的描述,迅速在另一本册子上记录着,册子的封面赫然写着——《活局志·变音篇》。
“阁主,证据确凿,是否立刻呈报陛下,将赵淮满门抄斩?”一名成员兴奋地请示。
苏菱微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直接扑杀,他只会成为一个殉道者,那些隐藏在他身后的雍王、齐王,会立刻缩回自己的壳里,催生出更多的影子。我们要的,不是杀死一条狗,而是让所有的狼,都开始彼此恐惧。”
她看向红叶:“将录音誊抄成文,不必署名,字迹模仿雍王府的一名师爷。明日清晨,混入各王府送往宫中的例行奏报里,一同呈给陛下。”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告发?
这分明是递刀!
把赵淮谋反的证据,用他“盟友”的笔迹,送到所有潜在的竞争者手里!
第五日早朝,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萧玦才刚刚落座,以齐王为首的数位宗室大臣便突然齐齐出列,声色俱厉地弹劾兵部侍郎赵淮私通边将,伪造军情,意图趁乱谋反!
他们呈上的“证据”,正是那份被巧妙混入的誊抄文本。
赵淮当场面如死灰,他惊恐地望向不久前还与自己称兄道弟的雍王,却发现雍王比他更加震惊和愤怒。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更多的人站了出来,痛陈赵淮的种种不轨之举,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掌握了他的罪证。
墙倒众人推。
那些本想坐山观虎斗的,此刻为了撇清关系;那些本就与他有隙的,此刻为了落井下石;那些忠心耿耿的,此刻为了匡扶社稷……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变成了撕咬赵淮的猎场。
场面一片哗然,百官噤若寒蝉。
萧玦冷眼看着这出由苏菱微一手导演的闹剧,心中第一次对“权术”二字感到了深深的战栗。
他当场下令将赵淮打入天牢,禁军随即查抄侍郎府,不多时便搜出了他与蒙骜往来的密信原件。
铁证如山。
事后,萧玦独自一人来到了冷宫。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站在那座破败的棋院门口,看着里面那个清瘦却挺拔的背影。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会自相暴露?”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苏菱微转过身,脸上无喜无悲:“人心既怕变,也贪功。当谋反的利益不足以压过暴露的风险时,恐惧便会占上风。我只是把一枚火种递到他们所有人面前,看谁最忍不住,想借着这火光,为自己照亮一条登天的路。”
萧玦沉默了许久,又问:“那你为何不用确凿的证据直接呈给朕?”
苏菱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直接扑杀,只会催生更多潜藏在暗处的影子。让他们彼此猜忌,彼此撕咬,相互成为对方的证据,才是长久之计。陛下要的,应该是一个相互制衡的朝堂,而不是一片埋葬着无数秘密的坟场。”
萧玦久久不语,最终长叹一声:“你比朕……更懂这朝堂是怎么活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问一个禁忌的问题:“那推演阁……真能算尽人心?”
苏菱微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一丝洞悉:“陛下,人心不能算尽,只能模拟。就像这棋局,每一步都是一次选择。而选择的背后,无非是人的恐惧与欲望。推演阁,推演的不是未来,而是人性。”
当晚,顾十三,那位曾经的棋圣,如今甘为苏菱微座下“老棋童”的盲眼老人,独自拄着竹杖,立于废弃棋院的屋檐下,遥遥望着雨幕中琼华殿的灯火,那里是惠妃的居所。
红叶撑着一把油纸伞悄然来到他身后,递上一本刚刚装订好的《活局志》分册。
封面上,是苏菱微亲笔写下的五个字——“恐惧驱动模型”。
顾十三接过册子,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抚摸着封面,片刻后,他忽然发出一声分不清是赞叹还是悲哀的苦笑:“我穷尽一生,追求棋盘上绝对的‘理’,却忘了,人,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棋子……她这是把冷宫里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饥肠辘辘的叫喊、永无止境的绝望呢喃,全都变成了算式啊……”
他猛地将红叶手中的伞推开,毅然决然地走入冰冷的雨幕之中,任由雨水冲刷着他苍老的脸庞。
“去吧,告诉惠妃,我要见她最后一面。”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为了交出一样东西。”
红叶望着他踉跄而决绝的背影,默默地合上了伞。
她在自己随身的笔记末尾,悄悄添上了一句:“父亲今日,第一次说了‘她’,而不是‘那个女人’。”
夜色更深,一道命令经由沉香姑,无声无息地传入了苏菱微的耳中。
“阁主,顾先生请您即刻前往棋院一叙,说有一样……关乎先皇后娘娘的旧物,要亲手交给您。”
苏菱微正在擦拭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窗外,那座废弃棋院的方向,在浓稠的夜色里,宛如一只沉默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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