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的行动力,如同她清晰的逻辑思维一样,高效而精准。连续几天,她利用探望的间隙,看似随意地在住院部走廊徘徊,实则是在进行缜密的观察和信息收集。她出身律师家庭,从小耳濡目染的不仅是法律条文,更有那种抽丝剥茧、探寻事实真相的本能和技巧。她敏锐地捕捉到主治医生每次查房时,看向常明时那短暂停留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她留意到护士站里,关于常明病案的讨论似乎比普通骨裂病人要更谨慎几分;她甚至凭借一次极偶然的机会,在医生办公室门开合的瞬间,瞥见了桌上摊开的病历一角,上面似乎有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冗长而陌生的医学专业术语缩写。
这些零散的碎片,在她心中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她知道,常规的询问绝不可能得到答案,奶奶和常明本人守口如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医生不得不正视她、并可能吐露真相的理由。
这天下午,探望的人群刚离开,病房里暂时只剩下常明在闭目休息。李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随之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转身径直走向了医生办公室。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医生的声音。
李媛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的主治医生正低头写着什么。他抬起头,看到是李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同学,有什么事吗?是常明有什么不舒服?”
“医生,您好。”李媛关上门,走到办公桌前,没有绕任何弯子,目光直视着医生,声音清晰而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我是常明的女朋友。我想,关于他的真实病情,我有权知道全部真相。”
医生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惯常的说法搪塞:“他的情况我们已经和家属沟通清楚了,肋骨骨裂,需要静养…”
“医生,”李媛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持,“请您不要再隐瞒了。我看到了您看他的眼神,那不像是看一个普通骨裂病人的眼神。我也知道,他和奶奶单独谈了很久。告诉我实话,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有力,试图增加自己的筹码,“我的家庭有能力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如果国内有困难,我的父母可以立刻联系国外顶尖的医院和专家。请您相信,我知道真相,是为了更好地帮助他,而不是添乱。”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年轻的脸庞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冷静和一种近乎执拗的真诚。她的眼神锐利而清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深切的担忧。他见过太多家属,但这种直接、冷静却又充满力量的气场,在一个高中生身上出现,实属罕见。他似乎在评估,在权衡。
最终,他或许是被李媛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女友”身份所带来的某种责任权重所打动,或许是真的不忍心看着这个优秀的年轻人独自承受这一切而无人分担,也或许是对那种罕见病症的无力和惋惜感让他需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中的职业性防备渐渐褪去,染上了一层沉重的无奈和同情。
“你…坐下说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低沉了下来。
李媛依言坐下,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握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预感到,她即将听到的,将是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沉重无比的消息。
医生斟酌着词语,语气缓慢而沉重:“常明同学…他所患的,并非简单的撞击后遗症。我们通过详细检查和与他奶奶的深入沟通,初步诊断…他患有的一种极其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医学上称之为‘限制性心包炎(Restrictive Pericarditis)的一种特殊先天变异型,伴随心包发育不全及进行性纤维钙化**’。”
李媛的心猛地一沉,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这个陌生的、听起来就充满不祥意味的名词,还是像一把冰锥刺入了她的心脏。
医生继续解释,声音里充满了医学上的无奈:“这种病极其罕见,国内外…目前都没有根治的成功案例。它的本质是…包裹心脏的心包膜,因为先天发育异常,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失去弹性,变得僵硬、纤维化,甚至钙化…就像给心脏穿上了一件不断缩小的、坚硬的铁壳。”医生用手比划着一个收缩的动作,“它不会像普通心脏病那样频繁发作,日常生活中甚至可能毫无症状。但是…随着患者身体发育,心脏本身需要更大的空间和更多的血液供应时,这件‘铁壳’会无情地压缩它的空间,限制它的跳动…最终…”医生没有说下去,但那沉重的 silence 已经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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