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日那天,阳光灿烂得有些不真实,金色的光芒透过教学楼旁那排高大的梧桐树叶,在布满斑驳足迹的水泥地上投下晃动闪烁的光斑。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伤感、释然、迷茫和憧憬的复杂气息,像一瓶被剧烈摇晃后刚刚开启的汽水,每一个气泡都在诉说着离别与新生。
高三八班的教室里,喧嚣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不同于高一高二时穿着整齐划一的新校服,今天同学们身上大多是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微微褪色的旧校服,但这丝毫掩盖不了他们洋溢的青春活力。课桌被拉得歪歪扭扭,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再是讨论习题,而是兴奋地交换着花花绿绿的同学录,用各种颜色的笔在校服上签下龙飞凤的名字,或是挤在走廊、操场、花坛边那些熟悉的角落,摆出各种搞怪或亲昵的姿势合影。相机快门声、嬉笑声、以及因即将各奔东西而忍不住泛起的哽咽声交织在一起,构成这曲青春告别式上最动人又最心酸的乐章。
班主任陈树人站在讲台上,双手微微撑着桌面,看着底下这群共同拼搏了两年、如今即将真正各奔东西的孩子们,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他张了几次嘴,想说些勉励或告别的话,但声音总被淹没在巨大的喧闹里,最终他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露出一个无奈又慈祥的笑容,任由这群即将离巢的雏鹰享受这最后的喧腾。
就在这时,坐在教室后排靠窗位置的常明站了起来。阳光恰好勾勒出他清瘦但挺拔的轮廓。他穿过嬉笑打闹的人群,步伐沉稳地走到讲台边,轻轻拍了拍手,然后提高了音量:“同学们,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并不十分响亮,却清晰地传到了教室的每个角落。喧嚣声像退潮般渐渐平息下来,所有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许年和刘夏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紧,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们知道,常明要说出那个他私下里已经酝酿、准备了很久的提议了。
常明清了清嗓子,脸上浮现出他惯有的、温和而明朗的笑容,那笑容像窗外的阳光一样,能轻易感染周围的人。但若仔细看去,或许能发现那灿烂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与决绝,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又即将变得陌生的脸庞,声音清晰而平稳地说道:“同学们,时间过得真快啊。算上高二分班,咱们很多人做同学也两年了。这七百多个日子,好像一眨眼就……快过完了。”
底下立刻响起一阵夹杂着深深感慨、认同与些许迷茫的唏嘘。这个由原高一不同班级同学重新汇聚而成的“高三八班”,其情谊因共同的奋斗而愈发珍贵,也因分别的临近而愈发显得脆弱和不舍。
“再过些天,”常明继续说道,语气中多了一份深沉,“录取通知书一到,大家就真的要背上行囊,去往天南海北了。北京、上海、广州、西安……可能隔着千山万水,以后见一面都会变得很不容易。”他的话勾起了大家心中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过往的眷恋,教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所以!”常明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明亮而充满号召力,“在彻底散伙,各奔前程之前,我想……我们‘高三八班’,能不能再聚最后一次?不是在学校这个充满了考试和习题的地方,而是去外面,去大自然里,彻底放松地聚一次!”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一双眼睛都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用一种带着怀念和诱惑的语调说道:“地点,我都想好了。就去我们高一原班,还有刘夏、许年我们几个之前常去的那片老地方——城郊三十公里外的‘月亮湾’溪边露营地!还记得那棵系着红布条的老杉树吗?咱们就在那棵树下,扎营,生火,看星星!”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仿佛那片熟悉的营地就在眼前。
“时间,就定在七月十八号!”常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个日期,仿佛这个日子早已刻在他的灵魂深处,“咱们十七号下午出发,在那儿住一晚,十八号下午返回。怎么样?就用这场最后的野营,给咱们这整个跌跌撞撞、哭过笑过的高中时代,画上一个最像咱们、最自由、最热烈的句号!”
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在飞速运转。对于高一就是同学的那部分人(如常明、许年、刘夏、婉宁、陈浩等),“月亮湾”、“老杉树”、“红布条”这些关键词瞬间激活了无数美好的回忆:溪水的清凉、篝火的温暖、星空下的畅谈……那里是他们青春记忆里的一块净土。而对于高二才分来的同学,这个地方则带着一丝神秘和强烈的向往,这是他们深入了解这些“老同学”的过去、彻底融入这个集体、共同创造并共享一段珍贵记忆的绝佳机会。这不仅仅是一次野营,更是一次集体的“寻根”与情感融合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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