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背着林晚秋走下钢索桥时，左耳钉再次震动起来，仿佛在回应上一回星核残片所发出的共鸣频率。
不是错觉。那震动贴着骨头传上来，像有根线从耳骨一直拉进脑子里。他停下脚步，风从断桥尽头灌过来，吹得风衣下摆翻飞。周砚之跟在后面，没说话，只是抬手按了按骨铃，铃身冰凉，纹丝未动。
林晚秋的脸贴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可就在刚才，他分明看见她手腕裂开的纹路里，飘出一缕银光，细得像蛛丝，转瞬就散在风里。
“她刚才……是不是掉了什么？”崔宇星低声问。
周砚之摇头，“不是掉，是被抽走的。”
他从符囊里取出那根冰棱，指尖刚碰上去，冰面就泛起微光，一道极细的银丝从棱心浮起，盘旋半圈，又沉回去。崔宇星认得那光——和林晚秋皮肤下渗出的如出一辙。
“记忆。”周砚之声音压得很低，“她的结界在和天魔领域对冲，法则层面的撕扯，正在把她‘存在’的痕迹一层层剥出来。再这样下去，人还在，但她是谁、经历过什么，全会被格式化。”
崔宇星没吭声。他低头看了眼林晚秋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又不动了。他知道那不是清醒，是身体在本能地抵抗消散。
星核残片还贴在她心口，温温的，和冰棱的频率同步震着。他伸手取下残片，掌心刚碰到那冰凉的表面，系统就在识海里轻轻一颤——三道真言刻痕同时亮起，冰霜、冰甲、雷霆冰晶，像被什么牵引着，微微偏转方向。
坐标能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地下管网最深处有座古祭坛，”周砚之像是早等着他问，“三百年前结界师们建的‘记忆回廊’，能连通所有残留的咒术网络。只要激活它，就能反向追踪天魔领域的入口。”
“代价是什么？”
“活人做媒介。”周砚之看着他，“而且得是能听懂古咒的。你是冰系共鸣者，不是咒术体系，碰了就死。只有我，能走完这一步。”
崔宇星盯着他看了两秒，抬脚就往祭坛方向走。
路不长，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林晚秋的体温在降，周砚之的脚步也开始不稳。骨铃挂在腰间，原本该随步伐轻响，现在却像冻住了一样，一声不响。
祭坛在地下三层，入口被坍塌的水泥封了大半。周砚之用骨铃敲开石板，露出下面刻满符文的圆形石台。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冰棱一模一样。
“把冰棱给我。”他说。
崔宇星没动。
“你是不是觉得，这种事该你扛？”周砚之笑了笑，手指在面具边缘轻轻一扣，面具滑落，露出左脸——皮肉焦黑，像是被火从里往外烧过，边缘还连着几根断裂的咒纹线。
“十年前我家人被献祭那天，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身体早就不算完整，意识也碎过好几次。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我还得把该说的话，传给该听的人。”
他伸手，这次崔宇星把冰棱递了过去。
周砚之将冰棱插入凹槽。符文一亮，地面开始震动。一道道蓝光从石缝里爬出来，像血管一样蔓延向四面八方，最后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立体的网。网心正对着林晚秋的方向。
“开始了。”他说。
他站上祭坛中央，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一段崔宇星听不懂的音节。每一个字吐出来，空气就扭曲一次，地面的符文网跟着脉动。突然，林晚秋的身体一颤，胸口裂纹猛地扩散，三道银光从她指尖飞出，在空中凝成一个微小的符阵——那是她第一次见崔宇星的场景：地铁站，毒雾弥漫，她跌坐在地，他冲过来，一把将她拽开。
崔宇星伸手想抓，光丝却在他指尖前消散。
“别碰！”周砚之吼了一声，“那是她存在的数据化残影！碰了就断了！”
崔宇星收回手，拳头攥紧。他能感觉到系统在震动，耳钉裂口渗出的光丝越来越热，像是在回应什么。他闭眼，三道真言刻痕自动旋转，冰系法则在体内凝成一道屏障，直接贴上林晚秋的识海边缘。
他不是要阻止流失。
他是要冻住那些正在逃逸的记忆，哪怕只留一瞬。
寒气从掌心涌出，顺着经脉送进她体内。林晚秋的身体微微一震，飘出的光丝突然慢了下来，像被冻在半空的雨滴。其中一道凝得最久，展开成一幅流动的画面：她站在废墟里，手里攥着半截玉杖，身后是燃烧的结界塔。崔宇星从雪中走来，伸出手。
“跟我走。”
画面碎了。
但那一瞬，她手指动了一下，像是想回握。
周砚之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咒文没停。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是被那张符文网一点点吸走。骨铃浮到半空，铃舌不动，却发出一种极细的鸣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坐标快出来了……”他喘了口气，“等我标记完，你立刻带她走。别等我，也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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