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刻意低调行事,提着宫灯,沿着熟悉的宫道,谨慎的向着宫门方向走去。
身后的两名侍卫不远不近的跟在阴影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夜色朦胧不清,宫墙高耸,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
两人刻意避开其他巡逻的侍卫,和可能遇到妃嫔的主道,专挑僻静小路而行。
沁柔在前引路,不时警惕的观察四周,林蓁蓁则默默跟随在她身后,心跳却不受控制的加快。
嘿嘿!这感觉倒像是在做贼一样!
越是靠近宫门,那份莫名的期待与紧张就越是强烈。
就在脚掌微酸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巍峨的宫门。
夜色中,宫门处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几名侍卫精神抖擞的立在那里,气氛肃穆。
在指定的交接区域,果然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旁边站着三四名穿着普通侍卫服色的人,正与宫门守卫低声交涉。
林蓁蓁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道背影牢牢吸引。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即便穿着最普通的侍卫服饰,也难掩其肩宽腰窄的利落轮廓。
他背对着她,正在清点马车上的物品,那熟悉的姿态,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像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的脚步顿住了,呼吸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那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清点物品的动作微微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宫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然后是完全转过来的正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正是她日思夜想,刻入骨髓的那张面孔!
陆!寒!舟!!
竟然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来送药的?!
林蓁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涩与狂喜猛地冲上鼻腔,直抵眼眶,视线瞬间就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失态的哭出声来,但那滚烫的泪珠却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两滴,砸在冰凉的宫砖上。
她也不是很爱哭的人啊,怎么这阵子老是爱哭鼻子了?
陆寒舟显然也看到了她。
在辨认出那双即使穿着宫女服饰,即使泪眼婆娑也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眸时,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
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蚀骨的思念,以及看到她泪水时那无法掩饰的心疼。
他的眼眶也几乎是瞬间就红了,喉结剧烈的上下滚动着,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周围还有宫门守卫,还有他的随从,还有沁柔......无数双眼睛在看着。
他们之间,隔着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短暂的死寂之后,陆寒舟率先反应过来。
他强行移开几乎黏在林蓁蓁脸上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刻意忍住了情绪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缓缓走到了林蓁蓁和沁柔的面前。
“有劳姑姑验看,此乃奉旨送入宫中的药材,清单在此,共计十盒,请查验。”
他将一份清单递了过去,声音沉稳,唯有细听,才能察觉到那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沁柔不着痕迹的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林蓁蓁上前验药。
林蓁蓁也是立刻快步上前,伸手就接过了陆寒舟递过来的那个药匣子。
过程中,她还无意中触碰到了他那温热的手指。
短暂的触碰,像是带着一丝电流,让两人的心都加速跳动了起来。
陆寒舟的目光再次飞快的投向林蓁蓁,看见眼前女人的一举一动,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紧张。
那眼睛里的情绪饱满的随时都能溢出来,他甚至都感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即刻把她拥进怀里。
眼神不谋而合的相碰撞,彼此都是望眼欲穿。
林蓁蓁读懂了他眼中的思念和担忧,连忙抬手,用袖角极快的拭去泪水,随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简单的交接程序很快完成。
药品清点无误,沁柔和林蓁蓁对陆寒舟福了一礼:“有劳诸位,药材无误,可以入库了。”
陆寒舟拱手还礼,目光却再次落在林蓁蓁身上,声音低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一字一句道。
“宫中......规矩森严,还望......姑姑们,小心行事,务必确保药材......安全无误送至该去之处。”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强调什么。
林蓁蓁心如刀绞,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宫中险恶,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这保命的药。
她垂下眼睑,屈膝再次行了一礼,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轻若蚊蚋:“奴婢......谨记大人提醒。”
交接完成,陆寒舟一行人不能再停留。
他极其贪婪的最后看了林蓁蓁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猛的转身,毫不留恋的带着人,牵着马车,向着宫外走去。
那决绝的背影,似乎脚步都在颤抖。
他没想到今天会看到林蓁蓁。
之前每次送药,他都要一起陪同过来,生怕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会影响林蓁蓁的安危。
上天应该是怜悯他思念妻子的心,才让他今天亲眼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
心里似乎稍稍安定了一些。
林蓁蓁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外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心中除了离别的痛楚,更多了一丝坦然。
沁柔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道:“林......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林蓁蓁回神,用力眨了眨眼,逼回剩余的泪水,重新低下头,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宫女模样。
“嗯,回去。”
她抱起一盒药浆,入手微沉,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之前也没觉得这个男人有多让人放不下,怎么突然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会感觉对他的感情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这富丽堂皇,灯火通明的皇宫,实际上无比阴暗,这干净整洁的宫殿其实处处都沾着血。
她很想念在雪梅园的日子,简单快乐,还有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
夜色更深,两道身影提着宫灯,抱着药盒,悄然隐没在重重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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