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王二狗的手机又震了。文旅局通知今日游客限额再次上调,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把手机塞回工装内袋,顺手摸了下导游证的边角。那本红皮小册子已经磨出毛边,但他每天出门前还是整整齐齐地别在胸前。
文化站门口,罗令正蹲在地上摊开一张手绘草图。纸面粗糙,是赵晓曼从教学本子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勾出后山坡地的轮廓,几道斜线标注着土层深度,中央一点涂成实心红圈。
“就这儿。”罗令没抬头,声音低但清楚,“昨晚梦里的图又动了。红土在石板夹层下,离地一米三,往东偏十五度。”
赵晓曼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纸。那是她昨夜翻出的工坊旧陶片检测报告,页脚还沾着一点茶渍。“明代三号窑出的陶碗,含铁量是普通黄土的四倍多,烧出来有金属反光。我们一直找不到土源,现在……”她顿了顿,“这土要是真能复现那种光泽,就是老祖宗的手艺活回来了。”
王二狗凑过去看图,眉头皱成疙瘩:“后山那片地我小时候常挖蚯蚓,全是黄泥,从没见过红的。”
“你挖的是表层。”罗令卷起图纸,往工装裤兜里一塞,“先人埋土,不会摆在地面上。”
几个村民陆续赶来,手里拎着锄头铁锹。有人穿着雨靴,有人袖口还沾着灶灰,显然是刚吃完早饭就被叫来的。老李头杵着拐杖站在人群外,没说话,但拐尖往地上一戳,算是在场。
“真要挖?”一个中年妇女抱着胳膊,“前两天刚为导游证闹一场,现在又来个梦里找土?别回头又是白忙。”
王二狗立刻接话:“罗老师的梦,哪次空过?老宅底下有避难所,谁信?可探地仪一扫,空腔实打实。这回也一样。”
赵晓曼把检测报告递过去:“科学数据在这儿。如果只是普通红土,我们当场收工。但如果成分对得上明代陶器,这就是我们自己的宝贝。”
人群静了几秒。
老李头拐杖一抬,指向后山:“挖。我罗家守这村八百年,没靠外人指点过地脉。”
一行人顺着村后小路往上走。坡不算陡,但杂草密,踩下去脚底打滑。罗令走在最前,手里攥着那半块残玉,指尖时不时蹭过玉面。走到图纸标红圈的位置,他停下,蹲下身用手扒开枯草。
土色灰黄,和别处没两样。
“开始吧。”他说。
四把锄头同时落下。翻起的土块堆在两侧,越挖越深。半米下去,还是黄泥。有人喘着气直腰:“我说嘛,哪有什么红土。”
王二狗抹了把汗,没停手:“再往下。”
罗令闭眼,把残玉贴在掌心,深吸一口气。梦中画面一闪:暗红土壤如血浸透,上方浮着一只陶罐虚影,罐身纹路似藤蔓缠绕,又像水流盘旋。他睁开眼,指向坑底左侧:“往那边斜着挖,底下有石板。”
一锄下去,铁器磕到硬物。
“有东西!”王二狗蹲下用手扒土,很快露出一块青灰色石板,斜插在土层中,边缘被泥土裹得严实。
众人合力撬开石板,下面赫然是一层鲜红泥土,湿漉漉地泛着暗金光,像刚从地底渗出的血。
“这……”赵晓曼立刻蹲下,抓了一把,指尖捻开,“黏性极强,颗粒细腻,氧化铁含量绝对超标。”她抬头,声音有点抖:“这就是我们要的土。”
直播镜头不知何时架了起来,王二狗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支架,对着坑底一放:“家人们,看见没?祖宗埋的土,今天挖出来了!这颜色,这质感,烧出来绝对是国宝级!”
弹幕瞬间炸开:“这土会发光!”“这哪是土,这是颜料吧?”“赵专家不是说陶器是土疙瘩吗?让他来看看!”
当天下午,红土被小心装袋运回村。赵晓曼在非遗工坊支起新泥台,亲自和泥。王二狗笨手笨脚地递工具,差点打翻水盆,被她瞪了一眼。
“第一件,得稳。”她说。
泥团上转盘,赵晓曼双手轻压,慢慢拉高。泥料顺从地延展,罐身渐成,线条流畅,带着古陶特有的拙朴感。她没用模具,全凭手感。
“你以前拉过?”王二狗盯着看。
“我外婆是陶匠。”她轻声说,“小时候她教我,泥有脾气,你急它就裂,你稳它就听话。”
十二小时后,窑门开启。
热浪扑面,赵晓曼戴着手套,从窑膛深处取出那件陶罐。罐身通体暗红,表面浮着一层流动般的金属光泽,阳光从窗格照进来,落在罐面,竟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
她举起来,对着镜头:“这不是现代工艺能调出来的颜色。这是时间喂出来的。”
直播间瞬间冲进三万人。
“这红,是血养的。”有人留言。
“我想买,多少钱都行。”
“这才是中国红。”
王二狗站在窑边,手插在工装裤兜里,没说话。但他悄悄把导游证又摸了一遍,像是确认什么还在。
夜里十一点,巡逻队准时出发。王二狗带着两条狗,绕着后山走第一圈。月光被云遮住,山路黑得看不清脚底。
走到红土坑附近,狗突然停下,耳朵竖起,低吼。
王二狗抬手关掉手电,蹲下身。前方有动静,很轻,是铁锹刮土的声音。
他摸出对讲机,压低声音:“罗老师,后山有人挖土,位置在红圈东侧。别开灯,我带狗包抄。”
三分钟后,两道黑影在坑边被围住。一人正往编织袋里铲红土,另一人背着铁锹往坡上跑,被狗咬住裤脚拽倒。
王二狗打开强光手电,照在两人脸上。袋子刚扎好,封口还没打结,鲜红泥土露在外面,泛着微光。
“谁让你们来的?”他走过去,站直了,从胸口掏出导游证,举到对方面前,“这土,是村里的魂。偷文物犯法,偷文化——也判刑。”
对方抬头,眼神闪躲。
直播画面同步开启。罗令赶到时,镜头正对着那袋红土,旁边是赵崇俨车队常用的轮胎印,深陷在泥里,花纹清晰。
“记住了。”罗令蹲下,用手捏起一撮红土,任其从指缝滑落,“这土不出村,不卖钱,只烧器。谁再动,我们一查到底。”
王二狗把导游证收回口袋,拍了拍灰。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旗杆往地上一顿,金属底座砸进土里,稳稳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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